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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山庄(一)

2021-11-25 13:22  views:735  source:金哥今天不上课    

一八零一年。我刚刚拜访过我的房东回来——就是那个将要给我惹麻烦的孤独的邻居。
这儿可真是个一个美丽的相间!
在整个英格兰境内,我不相信我竟能找到这样一个能与尘世的喧嚣完全隔绝的地方,一个厌世者的理想的天堂。
而希茨克利夫和我正是分享这儿荒凉景色的如此合适的一对。
一个绝妙的人!在我骑着马走上前去时,看见他的黑眼睛缩在眉毛下猜忌地揪着我。
而在我通报自己性命时,他把手指更深地藏到背心袋里,完全是一副不信任我的神气。
刹那间,我对他产生了亲切之感,而他却根本未察觉到。
“希茨克利夫先生吗?“我说。
回答是点一下头。
”先生,我是洛克伍德,您的新房客。
我一到这儿就尽可能马上来向您表示敬意,希望我坚持要租画眉庄园没什么使您不方便。昨天我听说您想——“。
”画眉庄园是我自己的,先生。
“他打断了我的话,闪避着。”只要是我能够阻止,我总是不允许任何人给我什么不方便的。进来吧!”
这一生“进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表示了这样一种情绪,
”见鬼!“甚至他靠着的那扇大门也没有对这句许诺表现出同情而移动;
我想情况决定我接受这样的邀请:我对一个仿佛比我还怪癖的人颇感兴趣。
他看见我的马的胸部简直要碰上栅栏了,竟也伸手解开了门链,然后阴郁地领我走上石路,
在我们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就叫着:
“约瑟夫,把洛克伍德先生的马牵来。拿点酒来。”
“我想他全家只有这一个人吧,”那句双重命令引起了这种想法。“怪不得石板缝间长满了草,
而且只有牛替他们修剪篱笆哩。”
约瑟夫是个上年纪的人,不,简直是个老头——也许很老了,虽然还很健壮结实。
“求主保佑我们!”他接过我的马时,别别扭扭地不高兴地低声自言自语着,同时有那么愤怒地盯着我的脸,
使我善意地揣度他 一定需要神来帮助才能消化他的饭食,而他那虔诚的突然喊叫跟我这突然来访时毫无关系的。
呼啸山庄时希茨克利夫的住宅名称。
“呼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内地形容词,形容这地方在风暴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骚动。
的确,他们这儿一定是随时都流通着振奋精神的纯洁空气。
从房屋那头有几棵矮小的枞树过度倾斜,还有那一排瘦削的荆棘都向着一个方向伸展枝条,仿佛在向太阳乞讨温暖,
就可以猜想到北风吹过的威力了。
幸亏建筑师有先见把房子盖得很结实: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在墙里,墙角有大块的凸出的石头放护着。
在跨进门槛之前,我停步观赏房屋前面大量的稀奇古怪的雕刻,特别是正门附近,
那上面除了许多残破的怪兽和不知羞的小男孩外,我还发现”一五零零“年代和”哈里顿·恩萧“的名字。
我本想说一两句话,向这倨傲无礼的主人请教这地方的简短历史,但是从他站在门口的姿势看来,
是要我赶快进去,要不就干脆离开,而我在参观内部之前也不想增加他的不耐烦。
不用经过任何穿堂过道,我们径直进了这家的起坐间:他们颇有见地索性把这里叫作”屋子“。
一般所谓屋子是把厨房和大厅都包括在内的;
但是我认为在呼啸山庄里,厨房是被迫撤退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了;
至少我辨别出在顶里面有喋喋的说话声和厨房用具的磕碰声;
而且在大壁炉里我并没看出烧煮或烘烤食物的痕迹,墙上也没有铜锅和锡滤锅之类在闪闪发光。
倒是在屋子的一头,在一个大橡木橱柜上摆着一叠叠的白镶盘子;
以及一些银壶和银杯散置着,一排排,垒得高高的直到屋顶,的确它们射出的光线和热气映照得灿烂夺目。
橱柜从未上过漆;它的整个构造任凭人去研究。只是有一处,被摆满了麦饼、牛羊腿和火腿之类的木架遮盖住了。
壁炉台上有杂七杂八的老式难看的枪,还有一对马枪;
并且,为了装饰起见,还有三个画的俗气的茶叶罐靠边排列着。地是平滑的白石铺砌的;
椅子是高背的,老式的结构,涂着绿色;一两把笨重的黑椅子藏在暗处。
橱柜下面的圆拱里,躺着一条好大的、猪肝色的母腊狗,一窝唧唧叫着的小狗围着它,还有些狗在别的空地走动。
要是这屋子和家具属于一个质朴的北方农民,他有着顽强的面貌,以及穿短裤和绑腿套挺方便的粗壮的腿,
那倒没有什么稀奇。
这样的人,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一大杯啤酒在面前的圆桌上冒着白沫,
只要你在饭后适当的时间,在这山中方圆五六英里区域内走一趟,总可以看到的。
但是希茨克利夫先生和他的住宅,以及生活方式,却形成一种古怪的对比。
在外貌上他像一个黑皮肤的吉普赛人,在衣着和风度上他又像个绅士——也就是吗,像乡绅那样的绅士:
也许有点邋遢,可是懒拖拖的并不难看,因为他有一个挺拔、漂亮的身材;而且有点郁郁不乐的样子。
可能有人会怀疑,他因某种程度的缺乏教养而傲慢无礼;
我内心深处却产生了同情之感,认为他并不是这类人。
我直觉地知道他的冷淡是由于对矫揉造作——对互相表示亲热感到厌恶。
他把爱和恨都掩盖起来,至于被人爱或恨,他又认为是一种鲁莽的事。
不,我这样下判断可太早了:我把自己的特性慷慨地施与他了。
希茨克利夫先生遇见一个算是熟人时,便把收藏起来,也许另有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的原因。
但愿我这天性可称得上是特别的吧。
我亲爱的母亲总说我永远不会有的舒服的家。直到去年夏天我自己才证实了真实完全不配有那样一个家。
我正在海边享受着一个月的好天气的当儿,一下子认识了一个迷人的人儿——在她还没有注意到我的时候,
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女神。我从来没有把我的爱情说出口;
可是,如果神色可以传情的话,连傻子也猜得出我在没命地爱她
。后来她懂得我的意思了,就回送我一个秋波——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顾盼中最甜蜜的秋波。
我怎么办呢?我羞愧地忏悔了——冷冰冰地退缩,像个蜗牛似的;她越看我,我就缩得越冷越远。
直到最后这可怜的天真的孩子不得不怀疑她自己的感觉,她自己以为猜错了,
感到非常惶恐,便说服她母亲撤营而去。由于我古怪的举止,我得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声;
多么冤枉啊,那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
我在炉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的房东就去坐对面的一把。
为了消磨这一刻的沉默,我想去摩弄那只母狗。
它才离开那窝狗崽子,正在凶狠地偷偷溜到我的腿后面,呲牙咧嘴地,白牙上馋涎欲滴。
我的爱抚却使它从喉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声。
“你最好别理这只狗,”希茨克利夫先生以同样的音调咆哮着,跺一下脚来警告它。
“它是不习惯受人娇生惯养的——它不是当作玩意儿养的。”接着,他大步走到一个边门,又大叫:
“约瑟夫!“
约瑟夫在地窖的深处咕哝着,可是并不打算上来。
因此他的主人就下地窖去找他,留下我和那凶暴的母狗和一对狰狞的蓬毛守羊狗面面相觑。
这对狗同那母狗一起对我的一举一动都提防着,监视者。
我并不想和犬牙打交道,就静坐着不动;
然而,我以为它们不会理解沉默的蔑视,
不幸我又对这三只狗挤挤眼,作作鬼脸,我脸上的某种变化如此激怒了狗夫人,它忽然暴怒,跳上我的膝盖。
我把它推开,赶忙拉过一张桌子作挡箭牌。这举动惹起了公愤;
六只大小不同、年龄不一的四脚恶魔,从暗处一齐窜到屋中。
我觉得我的脚跟和衣边尤其是攻击的目标,就一面尽可能有效地用火钳来挡开较大的斗士,
一面又不得不大声求援,请这家里的什么人重建和平。
希茨克利夫和他的仆人迈着烦躁的懒洋洋的脚步,爬上了地窖的梯阶:
我认为他们走得并不比平常快一秒钟,虽然炉边已经给撕咬和狂吠闹得大乱。
幸亏厨房里有人快步走来:一个健壮的女人,她卷着衣裙,光着胳膊,两颊火红,
挥舞着一个煎锅冲到我们中间——而且运用那个武器和她的舌头颇为见效,很奇妙地平息了这场风暴。
等她的主人上场时,她已如大风过后却还在起伏的海洋一般,喘息着。
“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就在我刚才受到那样不礼貌的接待后,他还这样瞅着我,可真难以忍受。
“是啊,真实见鬼!“我咕噜着。
”先生,有鬼附体的猪群,还没有您那些畜生凶呢。您倒不如把一个生客丢给一群老虎的好!“
”对于不碰它们的人,它们不会多事的。“他说,把酒瓶放在我面前,又把搬开的桌子归回原位。
”狗是应该警觉的。喝杯酒吗?”
“不,谢谢您。”
“没给咬到吧?”
“我要是给咬着了,我可要在这咬人的东西上打上我的印记呢。”
希茨克利夫的脸上现出笑容。
“好啦,好啦,”他说,
“你受惊啦,洛克伍德先生。喏,喝点酒。这所房子里客人极少,所以我愿意承认,
我和我的狗都不大知道该怎么接待客人。先生,祝你健康!”
我鞠躬,也回敬了他;我开始觉得为了一群狗的失礼而坐在那儿生气,可有点傻。
此外,我也讨厌让这个家伙再取笑我,因为他的兴致已经转到取乐上来了。
也许他也已察觉到,得罪一个好房客是愚蠢的,语气便稍稍委婉些,
提起了他以为我会有兴趣的话头——谈到我目前住处的优点与缺点。
我发现他对我们所触及的话题,是非常有才智的;
在我回家之前,我居然兴致勃勃,提出明天再来拜访。而他显然并不愿意我再来打搅。但是,我还是要去。
我感到我自己跟他比起来是多么擅长交际啊,这可是真实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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