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181
们生了儿子,白茶从珠玉锦绣的名中选中了“泽川”。他们按照章程办了酒宴,相视时没有半点杀机,仿佛是真的在相爱。沈
卫是个庶子,他曾经忍受过很多事情,最终他走了出来,成为了世家的刀。他以为自己足够锋利,为了证明忠心,连太子都敢
杀,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没用,他注定会被再度抛弃。世家权贵们蔑视他,他仅仅是个挣扎在天堑另一端的蝼蚁。沈卫有时坐在
庭院里,看着白茶在檐下逗儿子,都会误以为他们是对神仙眷侣。沈卫有过片刻沉沦,因为白茶的眼神太真诚了,那目光注视
着他,让他以为自己是白茶最崇拜的男人。可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光影。沈卫永远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个人zha。
沈卫不想一辈子都做条狗,而白茶就是那锁链之一。当沈卫再一次站在抉择面前时,他仅仅犹豫了须臾,就了结了她。他是把
刀。最终捅得自己血肉模糊。沈泽川长得那样像白茶,沈卫只想杀掉他。他们不是父子,他们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感情的佐证。
沈卫的把柄就在沈泽川的眼睛里,这让沈卫无法接受沈泽川的注视。但沈卫并没有真的杀掉沈泽川,即便他想过无数次要把沈
泽川扔进狼群。沈泽川是沈卫和白茶的儿子,他流着两股冷漠的血。沈卫为此开怀畅饮,他留下这个儿子,再把这个儿子扔了
出去。他什么都没有教给沈泽川,这是场报复。报复的对象既是白茶,也是沈卫。“可是”晨阳打破寂静,小心地问,“如果
沈卫在兵败案以前成了蝎子,那么他为什么要自焚边沙骑兵到了敦州,他已经完成了任务,继续跟着阿木尔往东走才有活路。
”沈泽川想不到为什么,这也是他最初不相信纪雷的地方。他不了解沈卫,因此毫无头绪,只能说“猜不到了,如果建兴王府
还在,或许能从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你有多少人”萧驰野问海日古。“我不能告诉”海日古看见萧驰野的眼神,泄气道
,“八百人,只有八百人。最初那几年有上千人,但四处躲藏的日子不好过,陆续走了很多。”“你劫持过雷惊蛰的辎重,”
沈泽川说,“却又送了回来。”海日古接受着近卫们的注视,缓缓举起了手,无辜地说“我没有土地,住在敦州的小巷子里。
这些辎重太沉重了,我根本藏不起来,我们只有八百人。”骨津心道你们八百人劫辎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我母亲说过
,”海日古认真地说,“东西要物归原主,那些辎重不属于我。”萧驰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海日古的话,随口道“倒不如说是
不会用的东西要物归原主。”海日古露出“就这么回事”的表情。“颜何如给了你什么,让你这样为他卖命”沈泽川一偏头,
萧驰野就知道他要开始讲价了。海日古诚恳地说“他长得好看。”沈泽川发现这只边沙蝎子其实很会伪装,他看起来像是很容
易被骗的样子,但实际上有些圆滑。沈泽川说“你跟着我想要什么”“一些承诺,”海日古说,“我蒙受过白茶的恩情,所以
愿意相信你,为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沈泽川竖起食指,堪称温柔地说道。海日古沉默片刻,老实地说“我想要土地,
一片能够属于我这种人的土地。”“你拿什么来换,”沈泽川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缺你这八百人。”“我们是你母亲留下的
人,”海日古说,“你可以把我们当作精兵。”“白茶是白茶,”沈泽川说,“我没有给过你们任何恩惠。”“我们可以讲感
情,”海日古说着又举起手,对萧驰野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指感激之情。你是白茶的儿子,为此我情愿供你差使。”“如果
我是颜何如,”沈泽川薄讽,“我就信了。”海日古借着颜何如的资助在敦州跟雷惊蛰周旋,他能活着的原因在于他够聪明。
聪明人很少念及旧情,他们分得清轻重。如果这次敦州没有落到沈泽川的手中,那么海日古是绝对不会想起白茶的他在抚仙顶
上想要保下的人是颜何如。萧驰野语重心长地说“内子很聪明。”海日古只能改变策略,说“你杀掉了雷惊蛰,打乱了阿木尔
在中博的部署,他不会轻易放弃中博,很快骑兵就会汇聚在端州城外,你必须尽快在这里建立起城墙。但是敦州没有守备军,
你只能从茨州守备军里分出一部分过来,然而茨州又面临着阒都的威胁,所以你缺人,你缺兵马。”“我确实缺兵马,但是我
不缺钱。”沈泽川说,“我的人会驻扎在敦州,在这里建立新的秩序,并且迅速重组起守备军。”“普通士兵能够抵抗边沙精
锐吗”海日古说,“也许你的外子更了解。”萧驰野眼里忽然划过幽光,但他很自然地接道“哈森带领着边沙精锐在北边战场
,南方的部队要对阵戚竹音,阿木尔没有剩余的精锐可以投放到中博。”“那只是障眼法,”海日古笃定地说,“南边不好打
,天妃阙和锁天关把启东围得严实,戚竹音在边郡可以拿出十二万的兵马对打边沙骑兵,只要戚竹音不出边郡,骑兵就根本攻
不破戚竹音的防御。阿木尔把战线拉得这么长,只是想迷惑离北铁骑,他的目的就是中博。”没错,萧驰野也是这样猜测的。
阿木尔组建了蝎子部队,但把他们藏在了这里,没有立刻投入北边的战场,就是想要出其不意。雷惊蛰深入敦州,想要悄无声
息地占据这里,也是为了边沙骑兵能够尽快突袭掉离北靠南的营地。哈森会被换下来。萧驰野猜测着。一旦哈森离开了离北的
交战地,就意味着蝎子部队顶替了哈森的位置,离北铁骑必须在此以前想到对抗铁锤的办法。同时,沈泽川也必须在此以前建
立起中博防御,否则他们就会一起陷入边沙人的攻击。“我要在离开敦州前见到你的八百人,”沈泽川结束了今晚的会谈,“
然后我们再谈别的事情。”夜风凉习,沈泽川枕着萧驰野的胸膛。他右手换了药,萧驰野包扎得很仔细,并且在临睡前把他的
手腕捏在了手中。两个人都没有讲话,仿佛睡着了。萧驰野揉着沈泽川的后脑勺,看着屋顶想事情。沈泽川睁开眼,说“颜何
如在中博靠粮食赚的都是血泪钱,这次离北的御寒冬衣可以让他补偿。”“你打算拔净他的毛吗”萧驰野松开手,夹起沈泽川
的脸颊,低声说,“兰舟。”“行商们的这批货可以在冬天运到互市,和回颜部交易,”沈泽川望着近在咫尺的萧驰野,“过
了冬天,商路就彻底打通了。”“那看来我只能等到明年再嫁给你了。”萧驰野笑起来。“那太久了,”沈泽川轻声说,“今
年过年我就向离北王提亲。”两个人无声无息地接了个吻,沈泽川陷进了萧驰野的臂弯,萧驰野翻过身,垂首抵着他。沈泽川
被那目光包裹,他伸出手指,抚摸了萧驰野的脸颊。中博兵败案就此摊开,沈泽川面临的首要问题不仅仅是东边骑兵的威胁,
还有他该如何在沈卫的名字下顺理成章地站起来。沈泽川的旗帜只要树立起来,中博兵败案就是道枷锁。“我在端州的时候想
,如果有一天长大成人,就改掉姓氏,跟师父姓纪,然后在端州像我大哥一样做个小旗。”沈泽川指尖轻滑,他在萧驰野的臂
弯里,像是被禁锢起来的月光,“但我后来在昭罪寺里发现,即便改掉了姓氏,我也是沈卫的儿子。”他长着神似白茶的脸,
沈卫的痕迹仿佛被母亲擦掉了,但是它们藏到身躯里,变成了另一种疯狂。如果沈泽川从茶石天坑里爬出来的时候没有遇见齐
惠连,那么他或许会更疯狂。先生授与的不仅仅是诗书,还有“兰舟”。兰舟从沈卫的阴影下分离而出,那是真正属于沈泽川
自己的一部分。这部分让他存留了理智,在与茶石天坑的梦魇搏斗中没有被摧毁焚烧。正因为如此,萧驰野才能够完成禁锢,
变成沈泽川的鞘。“我小时候只想飞,”萧驰野弹了沈泽川的脑门,“心里想着萧方旭怎么就是我的老子,成日把我们举起来
抛,长得还那么高那么壮。”沈泽川笑起来。“他们都说我和老爹像,”萧驰野看着沈泽川,“我去阒都的时候,认为这就是
惩罚,因为我曾经为此沾沾自喜。我在阒都想要剥掉属于离北的那部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那时厌恶策安这个字,它和驰
野连在一起,束缚住了我的爪牙。我和李建恒吃最好的酒,但夜里我睡不着,我睁着眼也能想起鸿雁山。”那是种焦灼的痛苦
,萧驰野在那段时间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他知道父兄没有错,他只能恨自己。沈泽川看见萧驰野,觉得是倒影里的
不可触摸,而萧驰野看见沈泽川,却觉得是唾手可得的镜中水月。只有沈泽川明白他的痛苦,那些目光缓解了他日日夜夜的烦
躁,他当时就想占有沈泽川。“你是沈卫的儿子,”萧驰野低低地说,“但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