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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150

2024-10-22 11:09  views:123  source:小键人14445549    

天琛帝新丧,按照礼制,花戚大婚应该延后。但是萧驰野叛出阒都,阒都有求于启东,太后与内阁多次详谈,最终还是在七月
把花香漪嫁了过去。这次太后倾尽全力,给花香漪备下的嫁妆岂止是十里。礼部依照公主规制做的安排,送行的仪仗队都由韩
丞亲自率领,随行的嬷嬷侍女更是数不胜数。花香漪登上马车,眼看要出发了,太后竟追出两步,险些唤出声。可她到底要顾
及颜面,任凭耳边的东珠摇晃,只是扶着琉缃姑姑的手,低声说“我的囡囡啊”仪仗队出了阒都,沿着遄城官道往启东去,其
间会与茶州擦肩。韩丞原本担心茶州土匪前来抢劫,特意带上了八大营,岂料途中相安无事,罗牧还顺便送上了贺礼。他们继
续往南,戚竹音早已在启东境内恭候。“说起这个戚竹音,”韩丞的马贴着马车,隔着车帘与花香漪说,“三小姐还没有见过
吧”里边轻嗯一声。韩丞爱倚老卖老,闻言精神大振,说“老臣与三小姐说说家常,那戚竹音虽是女儿,却不好相与。三小姐
常居大内,想必不知道她年年入都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咸德年户部吃紧,她为了启东军饷,敢叫亲兵堵了魏大人的轿子。可户
部确实拿不出银子,没办法,她竟然跟阒都里放虎皮钱的混子们结交起来,混迹在街头。”花香漪与戚竹音只隔着屏风见过,
在那满朝文武皆是男子的百官宴上,戚竹音是个特例。她早年在启东并不扎眼,戚时雨还没有交出帅印时,人人都在她几个兄
弟里猜测。营救戚时雨的那场仗打完以后,戚竹音先是被拒绝入都,朝中以“战绩待查”为由拖了数月,临近受封时又闹出了
玉龙台风波,即便有太后出面,戚竹音也仅仅是接替了戚时雨的帅印,没有承袭戚时雨的爵位。换而言之,戚竹音如今打的每
一场仗都只是在为启东积累威望,不是为她自己,她如果此生没有嫁出去,晚年退居二线就仍然是个“戚家女”,没有爵位傍
身,反倒是她的几个兄弟,只要尽快生下儿子就能坐享其成。韩丞还在讲话,马车内的花香漪却犹如睡着了。韩丞逐渐觉得没
趣,讪讪地停了下来。仪仗队跑到酉时,天际忽然浮出条红线。热浪翻滚,马蹄齐震,延绵数里的轻骑全部红袍加身。启东的
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势如长龙般地直驱而来。黄沙滚滚,扑了韩丞满头满脸的灰尘。戚尾率先下马,挥动旗帜,长喝道“迎
礼”背后的轻骑们翻身下地,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铠甲在抬臂时发出铿锵的声音。他们齐喝道“恭迎夫人”这两声雷吼震得
阒都出来的宫娥们心惊肉跳,连韩丞都险些捂着心口。他扑着灰尘,皱眉说“大帅呢”马蹄声绕了过来,那红影已经到了马车
跟前。不待韩丞阻拦,就见戚竹音用刀鞘挑了帘子,歪着脑袋看了进去。花香漪还没有覆盖头,戴着金玉凤冠震惊地看着戚竹
音,胸口怦怦直跳,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呦,”戚竹音打招呼,“小娘。”韩丞大惊,上前慌忙盖下车帘,忍不住责怪道
“还没有到苍郡,大帅怎么能轻易掀三小姐的帘子”“看一眼,”戚竹音自讨没趣地收回手,说,“你这路上歇了多少次按照
预算的时间,昨日就该到了。”韩丞跟着戚竹音的马,说“路途遥远,赶得太急,难保不出事。我以为大帅会在茶州南侧相迎
,结果也没有等到人。”“我才从边郡往回赶,余出的时间不多。”戚竹音说着回头,问韩丞,“你下马干什么”韩丞环视一
圈,说“此刻已经酉时了,应该在这里”戚竹音用马鞭指向东方,说“再跑一段路,亥时就能达到策郡。策郡有马道,再往苍
郡的路就平坦些。上马吧。”韩丞跑了一天,此刻精疲力尽,还想要说什么,戚竹音已经驱马离开了。戚尾从那头上马,带着
轻骑把仪仗队给包住,对韩丞客气地说“指挥使,走吧。”就算韩丞在阒都权高位重,他也管不着兵、户两部的事情。锦衣卫
能在阒都及其他地方耀武扬威,但对于戚竹音而言没有威胁。她是启东五郡的兵马大帅,启东就是她的地盘,在这里韩丞没有
任何话语权,更何况太后如今也要仰仗启东守备军。韩丞心里记仇,面上还不能露,只能冲戚尾笑一笑,上了马继续跑。花香
漪回过神,对适才的惊鸿一瞥犹自心悸。车帘摇晃,她轻轻地偏了头,沿着那缝隙,看见戚竹音在前方骑马的背影。戚竹音身
材高挑,今日想必是专门打扮过。她要骑马,没有堆阒都常见的云髻,但依然很别致。发间没有朱钗篦子玲珑珠,显得干净利
落。她生得好看。花香漪还想要继续打量她,却见她陡然回过了头。萧驰野嘴上说着恭喜,但还是着人备了礼。萧既明那边也
要备礼,他们跟启东关系不差,即便此刻有些微妙,但情分仍在,尤其是对戚竹音。花戚大婚昭示着太后在阒都角逐里暂时胜
出,内阁唯有稳住储君才有余地继续周旋,而薛修卓在此刻做了非常明智的决定,他上奏与内阁交涉,把江\青山放回了厥西
,定住了阒都的粮仓。姚温玉坐上了四轮车,由乔天涯推着出门。茨州近来天气不好,秋雨将至,城郊的景象更是萧瑟。姚温
玉多日不晒太阳,此刻仿佛成了裸露在外的玉石。“正如你所料,”沈泽川看霜叶苍苍,山河肃穆,站在姚温玉侧旁,“他果
真把江青山调回了厥西。”“我原想,即便是为了抑制茨州,江青山也该到槐州去。”周桂今日难得着了劲装,也是骑马来的
。他拭着汗珠,说“落霞关紧挨着泉城,泉城又是薛氏的老家,他应该放心不下才对,没承想他真的肯把江\青山放回厥西。
”姚温玉袖里承着猫,他说“因为落霞关与泉城的地理位置,两位有这样的顾虑在所难免。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薛修卓把江
\青山放到槐州才对他,对薛氏最有利。”沈泽川靴底踩过落叶,他站定,陷入沉思。江青山如果调到槐州,一是能够与茨州
打擂台,阻止茨茶槐商路形成;二是能确保泉城无恙,并且与泉城携手对落霞关施压,进而给离北施压。这都是沈泽川能够想
到的事情,薛修卓自然也能,然而他依旧像姚温玉预料的那样,放弃了泉城安危,选择了厥西。“薛修卓把江青山放回去,”
沈泽川神色凝重,“这才是他不好对付的地方。”此举不仅代表着薛修卓会从粮食上扼制离北、中博的发展,还代表着他根本
不在乎薛氏得失,换而言之就是他没有私欲,这让他和花思谦、魏怀古等人截然不同,他谋取不是一方利益。“江青山手腕强
硬,治理地方很有成效,阒都传闻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实际上恰恰相反。”姚温玉屈指摸了摸猫,“厥西坐拥十三城,下设
两州两港,是大周如今名副其实的粮仓。奚氏的生意在那里做得最大,荻城花家的水道也要经过那里,如果同知到过厥西,就
明白厥西鼎盛绝非偶然。江青山胸襟非凡,用人不拘门第,在大事面前绝不推辞,但在小事面前却很懂分寸。该拿住的绝不轻
饶,该放宽的绝不反悔。有这样的布政使,厥西在咸德年间的天灾以后能够迅速振作就不足为奇。江青山是这样的人,他把薛
修卓引为生平挚友,正是因为这俩人政见一致,抱负相同。”周桂闻言点头,说“我对这俩人的政绩早有耳闻,当初元辅提拔
薛修卓去大理寺,朝中是没人反对的。”“同知也看过薛修卓的策论,”姚温玉说,“同知还记得太傅的心愿吗”沈泽川倒背
如流,因为他承袭齐惠连,最明白齐惠连当年想要做什么。他沉默须臾,说“统理大周户籍,丈量天下良田,合并地方杂税,
恢复国库收支。”姚温玉看向远山,说“这就是薛修卓想做的事情,仅从这一点讲,他和老师谋求的是一件事。老师有孔湫、
岑愈等寒门官员支持,而薛修卓有以江\青山为首的实干派支持,他并不是孤立无援。”但是眼下的大周真的能做到吗齐惠连
花了许多年,才把黄册入籍推行到了地方。东宫为什么会被构陷谋反因为黄册入籍以后就是丈量田地。阒都八城侵吞民田相当
严重,一旦实行下去,世家不仅要归还民田,按律判刑,还要由他们自己承担田税,杀掉太子就能阻止政策推行。海良宜那样
教导李建恒,是为了刮骨疗伤,他盼望着李建恒能够紧握内阁,挥动权柄,从上而下地进行改变,为此他心甘情愿地替李建恒
冲锋陷阵。可是李建恒做不到。这一点薛修卓比海良宜更早意识到,他即刻就抛弃了李建恒,不再对这位帝王抱有希望,甚至
不再对李氏抱有希望。他需要一个新帝王,一个能够安静地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这个皇帝必须不会对内阁加以干涉,也不会在
世家、寒门的斗争里左右摇摆,更不会为所谓的兄弟情偏向掌握重兵的边陲,于是他找到了李剑霆。但是这样的谋划太久了,
阒都每一刻都在变化,沈泽川就是变数。他在阒都充其量就是薛修卓棋盘里的弃子,在解决掉奚鸿轩、魏怀古以后可以随手抛
弃,和萧驰野一样被抹杀在大雨里。薛修卓没有私欲,这才是他的可怖之处。薛修易曾经屡次讥讽、嘲弄甚至羞辱过薛修卓,
可是薛修卓没有杀掉这个嫡出大哥,因为在他眼里薛修易根本不重要,不论是死是活,就像他脚边的灰尘,没有任何差别。他
要杀齐惠连,因为齐惠连是大周帝师。他要杀姚温玉,因为姚温玉是绝顶之才。他曾经给过这两个人选择的机会,结果这两个
人都拒绝了。谋士不能为我所用,放归山野,就好比把天下名剑赠予他人,唯有杀掉才能以绝后患。天际孤雁横飞,霜雾渐起
,寒林层染,越发的冷了。乔天涯随手给姚温玉盖上了大氅,他们还在林中。沈泽川折扇敲在掌心,目光追随着鸿雁向南,说
“薛修卓教导储君时恐怕也没有想到几年后大周会崩坏至此,这天底下没有算无遗策的人,军粮案里逼反的陆广白就是变数。
启东因为失去了陆广白而错过追捕策安的机会,阒都由围杀变成了真正的放虎归山。”人的境遇是永远意想不到的,不仅是陆
广白,还是沈泽川、萧驰野、姚温玉甚至是更多的无名之辈。老天给每个人都出了不同的难题,爬起来,活下去,这些原本困
在局中的人全部挣脱了枷锁。乱世意味着天下秩序不复存在,谁都能在其中奋力一搏。有人抱守残缺,就有人挥戈破局。这是
乱臣贼子的时代。潮雾浓郁,雨点掉了下来。费盛为沈泽川撑开了伞,他们勒马回程,茨州的秋终于来了。风鼓动了沈泽川的
袖袍,险些吹走他的蓝帕子,他在握住帕子时,漫天落叶擦身而过。焦黄的飞叶盘旋而起,被雨扑打着,掉落在萧驰野脚边。
骨津策马而归,挥着小旗,喊道“前方的马道塌陷,主子,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萧驰野翻身上马,邬子余从后打马而出,冒雨
说“朝晖的兵马没到,十里以外就是图达龙旗,哈森的骑兵就在附近”“粮车太重了,”澹台虎抹了把雨水,“除非我们弃粮
绕路,否则今夜势必会遇见哈森的骑兵。”“交战地的物资不足,这批粮食一旦落到了哈森手里,王爷就要挨打了。”晨阳勒
着缰绳,被冻得面颊发红,他说,“我们可以留下来,但主子必须走。”按照前几日的军令,萧驰野从大境绕行到北边,要经
过原常驻营的马道先给朝晖物资,再往交战地给萧方旭补给。他们到了这里,本该由朝晖的柳阳三大营前来接应,但是朝晖没
有来。今日暴雨,猛也无法飞得太远探查军情,萧驰野就像是被蒙上了双眼。萧驰野的双眸冷静得惊人,任凭雨水淌过面颊,
他在嘈杂里沉声说“掉转方向,我们去图达龙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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