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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 于连四

2024-09-26 20:24  views:70  source:小键人1418418O    

那个人身材高挑,穿一件黑衬衫,西裤挺括,插着兜,双腿很放松地在前交叠,长发掉在肩上,只要有人跟他对视,他扫过来
的目光立刻就会盛上两碗笑意,不要钱似的无差别放送。郎乔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特意在公安局门口风/骚的男人:“陶副
,你朋友吗?”陶然好像有点牙疼。郎乔非常敏锐,立刻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莫名其妙地问:“怎么?”陶然刚想走过去说
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骆闻舟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胳膊肘,冲那人一抬下巴:“费渡,你上这来干什么?”费渡把长腿一收,掀
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块地姓骆。”骆闻舟面无表情地眯着眼,费渡瞅着他似笑非笑,全然不明所以
的郎乔无端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杀气。片刻后,费渡十分找揍地一哂,先行收回了目光,转向陶然:“陶然上车,再不走
骆队要给我贴条了。”陶然还没来得及回话,骆闻舟就冷淡地打断他:“我说下班了吗?你们俩马上跟我回局里,要尽快找张
局汇报进展,还要加个案情讨论会。”郎乔:“……”刚才不是说“明天再说吗”!费渡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上司更年期真
是人间惨剧之一,那这样吧,陶哥和那位漂亮的警花姐姐坐我车走,我送你们回市局,辛苦一天了,好歹坐个宽敞点的车伸伸
腿。”“这都嫌不宽敞?费总,那你可千万别体验押送车,那个保证让你连胳膊都伸不开。”“谢谢您提醒——陶然,我在你
们单位附近的西餐厅订了位置,就算加班,也得先吃饭吧?”“我们人民公仆不吃饭,杀人犯都没抓着呢,还有脸吃饭?”郎
乔到现在还没弄清自己得罪谁了。完全插不上话的陶然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你俩没完了!”骆闻舟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跟上——郎大眼,看什么看?想看小白脸回家自己看去,别在这耽误工夫!”“啧,美人,要不要考虑改行来我们公司?
”费渡冲郎乔很“霸道总裁”地一歪头,“你这样的去当警察也太暴殄天物了,我给你开五倍的薪水。”陶然回头瞪他:“你
也少说两句!”费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分外“乖巧”地一点头,同时当然又搓了把火:“好吧,看在你的份上。”骆闻舟:
“陶然,怎么还磨蹭!”两位大爷谁也得罪不起,陶警官只好冲着无辜的夜空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骆闻舟。走了几步,他下
意识地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费渡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见他回头,费渡好像早料到这一幕一样,倏地一笑
,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贴了一下,然后冲陶然轻轻一弹。陶然:“……”国际社会要是也给花花公子设个奖,费公子
可能已经拿到诺贝尔了。骆闻舟一路把警车开成了嫦娥三号,猪突狗进地贴地飞回了市局,那看似笨重的大SUV却能一直优
哉游哉地缀在他们后面。郎乔忍了半天,没忍住嘴欠了一句:“那个小鲜肉是谁啊?车开得真够溜的。”陶然回头递给她一个
隐晦的眼神,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然而已经晚了。骆闻舟从后视镜里看见费渡把车停在了市局门口,直接打电话给隔壁
交警大队:“咱们门口有个违章停车的,你们抓紧贴条去,那小子有的是钱,多贴几张。”过了一会,有个小交警战战兢兢地
给他回了电话:“骆队,我贴条了,跟他说‘违章停车,罚款两百’。”骆闻舟:“怎么了?”小交警说:“哦,他给了我一
千,说要再停八百块钱的。”骆闻舟:“……”郎乔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头儿,还开会吗?”骆闻舟:“废话!”然而
骆闻舟不可能一直扣着陶然不让走,他们一天的工作成果清晰明了,着实没那么多班好加。费渡用罚单叠了个小船,开着空调
,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在车载香氛里好整以暇地循环着一首英文歌,循环到第八遍的时候,陶然出来了。陶然是个不太讲
究的人,斜挎个旧公文包,一头乱毛,皮鞋也不知道几天没擦过了,下巴上贴着创可贴,脸上还带着点焦头烂额的疲惫,着实
不是个祸水蓝颜的形象,他上前敲了敲费渡的车窗:“您还没移驾呢?”费渡把车窗摇下来,循环的《You raise
me up》迫不及待地车窗的缝隙中挣脱,“呼啦”一下飞入夜色里,悠扬地散开。陶然听了这首歌,脸色却不知怎么的一
变,但还不等他说什么,费渡就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音响。“你们拉架的视频被传到网上了,我正好看见,”费渡下车来,伸手
指了指陶然下巴上的创可贴,“有点担心你,没事吧?”陶然苦笑了一下——处理十起群众斗殴事件,也不如夹在骆闻舟跟费
渡中间心累。“行了,下回我躲着点那更年期还不行吗,”费渡接过他的包,“你想开车还是想坐车?”“劳驾,那‘更年期
’跟我一届。”陶然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座,“你怎么又换一车?”“你不是嫌我那几辆车都太闹腾吗,”费渡漫不经心地绕到
副驾上,“我就又买了一辆,这个又便宜又稳重,以后接你专用。”陶然系安全带的手倏地一顿,随后他看着费渡,正色说:
“我但凡能工资高点、值班少点,早娶上老婆了,现在说不定孩子都会走了。”“我知道,”费渡手肘撑着一侧车窗,偏过头
对他笑,“你看那些追星的小孩,一天到晚花钱花时间付出,人家也没什么目的,就图自己开心。我对你好也是这一天最大的
享受,你疼我这么多年,就当忍忍我了。”陶然:“……”费渡:“陶然,我请你吃饭吧。”“看见你我就饱了。”陶然腾出
一只手,在费渡头上按了一下,“叫谁‘陶然’呢?别跟我这没大没小的。”“我……”费渡一句含情脉脉的话到了嘴边,随
即却陡然变了调,“这是什么鬼!”原来陶然警官作风简朴,背的挎包大约还是大清国年代生产的,着实年久失修,拉好的拉
链时常会看心情自己又裂开,费渡没注意,也没分清那破包的头尾,一不小心让口冲下,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漏了出来,几张照
片乱七八糟地落在了他腿上,尸体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下格外青面獠牙。费渡当场抽了一口凉气,要不是绑着安全带,他险些直
接蹦起来,“这拍的是死人吗?怎么这么难看?”“那是重要资料,别乱动,赶紧给我收拾好。”费渡僵硬地直着脖子,坚决
不肯低头和腿上的死人对视:“不、不行,我晕血。”“没血。”陶然心累地叹了口气,“你连鬼见愁骆闻舟都不怕,还怕死
人?”费渡摸索着把散落的照片和资料往文件袋里塞,一只手遮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果然没看见血,他这才微微松
了口气,排雷似的捏着一张张散乱的资料,把他们归位。这艰巨的任务让费渡老实了五分钟,过了一会,他突然问:“他杀吗
?”陶然应了一声:“嗯,不过还在调查,案件细节不好泄露。”费渡“哦”了一声,果然就不问了,他把文件夹归位,重新
夹好,低头借着一点微光研究包上的坏拉链,随口说:“可怜。”陶然:“嗯?”“满怀憧憬地去见什么人,没想到人家觉得
他死了比较好。”费渡对着拉链头打量了一会,动手鼓捣起来。陶然一愣:“怎么说?”“唔,”费渡说,“你们不是单独拍
了死者的外衣,上面的标签还没剪。”“那件衣服已经排查过了,是附近一家小店里卖的,店主和监控都证实,衣服确实是死
者自己来买的。”“我没说是凶手披上的,杀个人难道还得再搭一件衣服吗?”费渡笑了起来,“新衣服不剪标就穿出来,很
可能衣服价格比较高,超出了他的消费水平,又因为一些场合需要穿,所以想穿一次再退货,一些不太宽裕的学生刚开始面试
的时候会这样——他是左撇子吗?”陶然一顿,他去了一趟何忠义的租屋,飞快地把所有东西的位置回顾了一下:“不是。”
费渡一耸肩:“左脚上的鞋磨损痕迹明显——人的优势手和脚不在一边的情况当然也有,但是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这双
鞋是借的。”可是按照那位校园保安的证词,何忠义死前见面的人应该是个熟识的男性,多半是同乡,甚至有可能是亲戚——
否则不会使用方言。此时正好到了目的地,陶然把车停好:“你的意思是……死者生前刻意打扮过,那他见的很可能是个女人
?”“也不一定,虽然花心思借了衣服和鞋,但打扮偏向于拘谨正式,我看他更像是面试工作,或者见一个对他来说很敬重的
人,如果是去见女孩子,那个女孩也应该是经人介绍后初次见面的。”费渡把旧公文包的拉链打开又重新拉好,轻轻拽了拽,
果然没再散开,他把包递给陶然,“拉链头松了,给你重新紧了——比如说我如果出来见你,就不会穿三件套,只会额外喷一
点香水。”费渡的眼睛并非纯黑,颜色有一点浅,在暗处尤其流光溢彩,他直勾勾地盯着什么人的时候,眼睛总好像有话要说
,叫人不由自主地沉在里面。可惜,陶副队瞎。他只是很认真地顺着费渡的话考虑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那你觉得杀死一
个人以后,在他额头上贴纸条,又会是什么意思呢?”费渡索然无味地抽回目光:“哦,可能是防止诈尸。”陶然:“……”
“也可能是杀完人后悔了,下意识地模仿别人表达对死者尊重和悲伤的动作。”陶然想了想,追问:“如果不是盖住整张脸呢
?比如只是一张小纸条,粘在死者头发上,只盖住他额头到眼睛之间那一小块。”“额头?长辈教训小孩,强势的人欺负弱势
的人,惩罚宠物……都会击打额头——还有可能代表一张标签,商场卖的东西才贴,纸条上写了什么?”“钱。”费渡挑了一
下眉,他的长眉几乎要斜斜没入鬓角,看上去有种冷峻的俊美。“怎么?”“不知道,一个字太少了,过度解读容易误导。”
费渡一笑,“陶然,到你家了。”陶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讨论的太多了,他推开车门正想走,忽然想起了什么,
又回头问:“你吃饭了吗,上去等会,我给你下碗馄饨。”费渡明显一愣,目光有一瞬间滑开了:“你邀请我去你家?不怕进
展太快了?”他虽然把话说得很暧昧,人却坐在车里没动。“不想来就说不想来,反正你也不差这一口。”陶然握住车门,微
微弯下腰,“手伸出来。”费渡莫名其妙地伸出手,陶然掏出一把东西塞进他手心:“你想投入一片大海的时候,最好的办法
是换好衣服,自己下去游两圈,而不是死抱着个救生圈在旁边泡脚——你并不想掰弯我,别再胡闹了,哥回家了,你回去开车
慢点。”费渡沉默地看着他走进有些老旧的筒子楼,低头看了看陶然给他的东西。那是他早晨送花时候夹的卡片,香水味还没
散净,还有一把奶糖。奶糖是个挺古老的牌子,好几年没在市面上见过了,费渡一直以为厂家倒闭了,不知道陶然从哪找来的
……也可能是以前吃剩的过期糖,反正散装看不见生产日期。费渡剥开一颗吃了——旧时的便宜货,口感很糙,黏牙,好在够
甜。他打开音响,把陶然听了直皱眉的那首歌重新拎出来无限循环,安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将一把糖都吃完,他才起身换到驾
驶座,刚一动,他发现车上还落了张照片。那是一张很小的证件照,掉到了座椅缝隙,收拾的时候没看见。费渡打开内置车灯
,拿起那张属于死者的证件照片。不同于方才青面獠牙的尸体,这一次,他看清了死者的长相。费渡盯着照片上那年轻人额角
的月牙疤,缓缓地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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