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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阿尔贝.加缪)续1

2024-06-19 04:14  views:203  source:小猪佩奇你好11    

我走了进去,里头很亮堂,墙上刷着白灰,顶上开着一个天窗,
家具就几把椅子和几个x形的架子,
屋子中央的两个架子上支着一口棺材,盖子都盖好了。
棺材上只能看到一些闪光的螺丝钉,还没拧紧,
在刷成褐色的木板上特别醒目。
棺材旁边,有个阿拉伯女护士,穿着一件白罩衣,戴着一块色彩鲜亮的头巾。
这时,门房进来了,站到我身后。
他肯定是一路跑来的,说话有点结巴:“我们把盖子盖上了,但我想还得把盖子打开,让你看看她。”
他走进棺材,我把他拦住了。
他问我:“你不想看?”我回答:“不想。”
他不说话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不该这么说。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为什么?”
但语气中并无责备之意,好像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答道:“不知道。”
他开始捻灰白的小胡子,没有看我,又说:“我明白了。”
他的眼睛呈淡蓝色,很漂亮,面色红润。
他给我搬过来一把椅子,然后坐在我后面。
女护士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时,门房对我说:“她得的是脓肿。”
我不明白,就朝女护士看了两眼,发现她眼睛有条绷带绕着头缠了一圈,
鼻子那里的绷带是平的,整张脸看上去就是白色的绷带。
等她走了,门房说:“失陪了。”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手势,他又留下了,站在我后面。
背后有人站着,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这时,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夕阳的余晖,两只胡峰嗡嗡叫着冲撞着玻璃顶棚。
我觉得有些困。我头也没回,对门房说:“你在这里干了很久了吧?”
他马上答道:“五年了。”好像一直在等我问他。
然后,他说了很多话。他说,如果有人对他说,他会在马朗戈养老院干一辈子门房,他是很难认同的。
他今年六十四岁,是巴黎人。
说到这里,我打断了他:“哦,你不是本地人?”
然后,我才想起来,他领我到院长办公室之前,跟我谈过妈妈的事。
他劝我尽快下葬,因为平原地区天气热,特别是这个地方。
也就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巴黎待过,并且对巴黎念念不忘。
在巴黎,守灵能守三天,有时还能守四天。
但在这里,在灵车后面跑跑,就把人埋了,真叫人没法习惯。
然后,他妻子对他说:“快别说了,不该对这位先生说这些。”
老门房脸红了,连连道歉。
我赶紧插嘴:“没事,没事。”我觉得他说的很有意思,也很有道理。
在小停尸房,他对我说,他来养老院是因为穷。他身体不错,就当了门房。
我向他指出,其实他也算是养老院收容的人。
他不如同这种说法。在此之前,我就很吃惊,他说起养老院的那些养老者时,总说“他们”“那些人”,
有时也说“老人们”,其实养老者当中有些人还没他岁数大。
当然了,他说自己跟养老者不一样。他是门房,在某种意义上说,他还管着他们呢。
就在这时,那个女护士进来了。天突然黑了。
天窗上的夜色聚集变浓。门房打开灯,
灯光猛地一闪,让我睁不开眼。他建议我到食堂去吃晚饭。
但我不饿。然后,他提议给我端杯牛奶咖啡来。
我喜欢喝牛奶咖啡,就接受了他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
我把咖啡喝了。然后我想抽烟。但我犹豫了,不知道在妈妈遗体面前能不能这样做。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我递给门房一支烟,我俩就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知道吗,你母亲的朋友们也来守灵。这是惯例。我去找些椅子,拿些咖啡来。”
我问他能否关掉一盏灯。灯光照在白色的墙壁上让我困倦。
他说不能,灯就是这么装的,要么全开,要么全关。
在这之后,我就没怎么注意他。他走了,拿了些椅子回来摆好了。
他在一把椅子上放下一把咖啡壶,周围放了些杯子。
然后,他在我的对面坐下,中间隔着妈妈的棺材。
那个女护士也在屋里坐下了,但背对着我。
我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从她胳臂的动作看,她是在织毛线。
屋里很暖和,咖啡让我浑身暖乎乎的,
一股夜晚与鲜花的气息从敞开的门飘了进来。
我觉得自己打了个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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