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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阿尔贝.加缪)

2024-06-18 04:43  views:333  source:小猪佩奇你好11    

01
妈妈今天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不知道。
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令堂去世。明日举行葬礼。特致慰唁。”
说得不清楚。也许是昨天死的。
养老院在马朗戈,离阿尔及尔约八十公里,我坐两点的公共汽车去,下午能到。
这样就能赶上守灵,明天晚上就能回来。
我向老板请了两天假,赶上这样的事,他是无法拒绝的。
但他不太高兴。
我甚至对他说:“这并不是我的错。”他什么也没说。
然后我想根本没必要说这个。
毕竟我没有什么请他原谅的,他才应该对我表示慰问呢。
不过,到了后天,他见我戴孝上班时,很可能会作此表示的。
好像我妈现在还没有死,等下了葬,这事才算完结,一切才有了正式悼念的色彩。
我坐两点的汽车。天气很热。我在餐馆吃的饭,像往常一样,还是在塞莱斯特餐馆吃的。
他们都为我难过,塞莱斯特对我说:“你只有一个母亲。”
我出门时,他们一直把我送到门口。
我还要去艾玛尼埃尔家借黑色领带和丧事袖章,心里有点烦。他伯父几个月前死了。
生怕赶不上车,我是跑着去的。
很可能是因为跑得急,再加上路很颠簸和汽油味,还有天空和公路散发出的光,
搞得我昏昏沉沉,直打盹儿。
我几乎睡了一路。我醒来时,正靠在一个军人身上。他冲我笑笑,
问我是不是在赶长途。我懒得说话,只应了声“是”。
养老院离村两公里,我步行去的。
我想马上见到妈妈,但门房告诉我得先见院长。
院长正忙,我等了一会儿。
期间,门房一直在说话,然后,我见到了院长。
我被领进他的办公室。他是个小老头儿,戴着荣誉团勋章。
他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搞得我不知道如何抽出来。
他翻阅了一份档案,说:“默尔索太太三年前到这里的,你是她唯一的赡养者。”
我以为他在怪我,就开始解释,但他打断了我。
“你用不着说明,我亲爱的孩子。我看过你母亲的档案。你负担不起她的生活费。她需要人照顾。
你挣的却不多。其实把她送到这里来她会快乐一些。”我说:“是的,先生。”
他补充说:“知道吗,她在这里有朋友,和她年纪差不多。他们有共同的经历。你还年轻,她和你在一起会闷的。”
的确如此。妈妈在家时,总盯着我看,还什么都不说。
刚来养老院的那几天,她总哭。但那是因为她不习惯。
过了几个月,要把她接出养老院,她也会哭的。这是因为她习惯了。
因为这个,我去年就没怎么看过她。也是因为来一次就得占用我的一个星期日
还不算赶上公共汽车、买车票以及在路上走两个小时费的力气。
院长又在说话了,但我已经不听了。
然后,他说:“我想你愿意看看你母亲吧。”
我什么也没说就站了起来,他领我到了门口。
下楼时,他向我解释:“为了不影响别的老人,我们已经把她转移到了小停尸房了。
每逢有人死了,别人两三天都惶惶不可终日,这让我们很难照顾他们。”
我们穿过一个院子,院子里很多老人三五成群地聊天。
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就不出声了。我们一过去,他们就又聊开了。
那声音就像鹦鹉在聒噪。
院长在一幢小房子门前停下,说:“默尔索先生,失陪了。有事去办公室找我。
按照惯例,下葬仪式在明天上午十点举行。你早点来,这样有时间守灵。
最后说一点:你母亲好像向朋友们表示过,希望按照宗教仪式安葬。
该安排的我都已安排好了,不过我还想告诉你一声。”
我谢过他。
妈妈虽说不是无神论者,可活着的时候从未想过宗教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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