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万花筒 第127章 双生
无论是程家双子,亦或者是别墅里的其他人,都因为这次进门而情绪低落。叶鸟作为一个刚进入黑曜石的人,
还不是很了解这个组织,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了无比凝重的气氛,他本来性格活泼,但这段时间他连说话都不也太大声。
直到几天后,终于到了双子进门的时间。
那是一个天气很不错的早晨,卢艳雪做了慧的早餐,里面有程千里最喜欢的小笼包,程千里吃得很开心,几
乎是一口一个,像只屯粮的仓鼠。
林秋石的胃口倒是很一般,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态就有点像等着看孩子高考成绩的家长,其他人心情估计
和他差不多,但事实上在进门这件事上失败的代价,比高考惨痛多了。
就在众人吃饭的时候,程一榭和程千里却突然站起来,两人转身去了二楼。
林秋石看见他们的背影,瞬间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莫名地有些紧张,连带着手里的筷子也没拿稳,
掉在了桌子上。
卢艳雪是庄如指北针瞳后黑曜石里唯一的姑娘,她勉强的笑了笑:“他们会没事吧?阮哥?”
阮南烛坐在林秋石的旁边,眼眸垂着,面对卢艳雪的问话,他并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第十扇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承诺一定会活首出来。
通常情况下,一扇门有现实里的赶时间不过是十向分钟。
林秋石从来没有觉得十分钟能之么难熬,他盯着手里的腕表,看着秒针一点点地往前拨动,甚至不由自主
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才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我想喝点酒,你们要喝吗?”
陈非突然起身,有些焦躁地开口。
“嗯。”林秋石点点头。
阮南烛看了林秋石一眼,居然也没劝。
于是陈非就去拿了瓶茅台,然后一群人开始在大早上喝酒。
阳光从窗户口投下斑驳的光斑,却让人感觉毫无温度,林秋石抿着杯子里的酒,整个屋子里气氛安静得可怕。
然而他们等待的审判,终于是来临了。
上午九点十八分,楼上传来了一声嚎哭。
和众人一样,林秋石脸色大变,他们匆匆地上了楼,看见了本该坐在卧室床上的双子。
此时是一个抱着另一个,那个被抱着的嘴里不住吐出鲜红的血--林秋石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鲜血,
一口又一口,染红的床单,地毯,和眼前的一切。
“不!!不!!!”嘶吼声如同涉死的悲鸣,被留下的那个发出凄厉的嚎啕,“不要留下我,千里,千里--”
被抱着的程千里,却好像没有太多力气了,他大大地睁着眼睛,眼神却开始涣散,手指慢慢地划过程一榭
的脸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低低地叫了声哥哥。
“啊啊啊啊!!!”程一榭发了疯似得惨叫,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魂的某个部分正在
缓缓死去。
“120,快打120!!”卢艳雪已经泪流满面,她抖着手打了120,接着扑到了程千里的面前,
握着程千里的手,道:“千里,千里,坚持下去,千里--”
程千里没说话,他眼神里的神采开始淡去,身上的气息渐渐微弱,像是一幅褪去了颜色变得黑白的画,冰冷的
气息席卷了他的身体,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叫出了一声,“哥”,然后用尽了全部力气,挤出了几个字:“不……难过。”
看着这一幕,林秋石捂住了脸,他慢慢转过身,靠在了墙壁上,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
耳边是卢艳雪和程一榭的哭声,如同奏响的哀乐。
急救车能有什么用呢,他们都知道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程一榭最终拒绝了医护人员,他们来的时候,程千里的呼吸已经停止,而他不愿意让他心爱的弟弟,从他
的怀中离开片刻。
阮南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确认了程千里的死亡,他才转身进了厕所,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过来,半蹲在程
一榭面前,将程千里脸上的血渍一点点地擦干净了。
程一榭静静看着阮南烛的动作,他眸子里的星星全部坠落,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他终是开了口,
道:“阮哥。”
阮南烛抬眸看着他。
程一榭说:“我要退出黑曜石。”
阮南烛没有回答,两人目光相触,他看懂了程一榭的眼神,他说:“给你一个假期。”
程一榭沉默。
阮南烛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言语在此时如此地无力,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程千里的脸颊,那上面已经
是一片冰冷,再也不见之前的温暖。
“是我错了。”程一榭说,“你是对的。”
阮南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要压抑住喉咙里涌出的某些情绪。
“这扇门太难了,最后还剩下我们两个人。”程一榭低头看着自己弟弟的面颊,平静地说,“他笨了一辈子,
就聪明了这么一次。”他面容之上并无痛苦之色,但泪水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好似自己已经无法控制。
“就聪明了这么一次。”程一榭把额头抵在了程千里的额头上,他说,“都是我的错。”
程千里在他的眼里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而现在,他终于再也不用长大了。
程千里,永远也过不了他的十八岁生日,他的时光停留在了这一刻,无法往前推进一分一秒。
没有任何人说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没有人告诉程一榭要坚持,要忍耐,一切都会过去。他们心里都清楚,
这件事永远都过不去。所有的话语都是敷衍和欺骗,他们彻底地失去了那个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小孩。
卢艳雪嚎哭起来,伴随着易曼曼的抽泣。
阮南烛转身离开了屋子,去了楼下,林秋石缩在墙角,像尊凝固了的石像。
见过了太多的离别,却还是没办法习惯,本来楼下睡觉的小柯基吐司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慌乱地从楼梯
上跑了上来,然而在它发现自己的主人再也不会动了时,它发出急促地吼叫,想要把像是睡着了的程千里从梦中唤醒。
但这不是梦,或者就算是梦,也是醒不来的噩梦。
林秋石喘不过气来,他都如此痛苦,更何况和程千里同为双生的程一榭。那是林秋石不敢去想象的感受。
这一天最后是怎么试过的,林秋石已经没有太多印象。
就好像是人体的自我防御机制,面对某些记忆,条件反射地淡化了。但程千里那张惨白色的脸,却深深地
印在了林秋石的脑海里,他记得太过清楚,清楚得甚至许久无法入眠。
之后就是葬礼。
双子的父母匆匆赶了过来。他们本来想将程千里接回老家,但却被程一榭拒绝了。
程一榭说想让程千里陪在他的身边,父母见劝不动,便也由了他。
短短几天时间,程一榭瘦脱了形,甚至鬃角出现了一片白发。
他此时不过十七岁,本该是花一般的年龄。
程一榭抱着程千里的骨灰罐,把它放进了那尊小小的坟墓。
这墓分成了两部分,一边写着程一榭,一边写着程千里。程一榭大约是以为自己会先走,甚至已经将自己
的名字镀成了金色,只是现实,却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
“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在葬礼上,程一榭对着墓碑说,“我想自己走,把他留下。”
然而被留下的那个,才是最悲惨的,他忽地笑了起来,道:“至少他不用遭遇这一切。”
林秋石看着他的笑容,很想让他不要再笑了,但他却说不出口,事实上这几天他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葬礼之后,程一榭失踪了。
他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少了几件衣服和一个行李箱。
林秋石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他问了阮南烛程一榭去了哪里,阮南烛回答是:“我不知道。”
林秋石沉默。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能去哪里。”阮南烛用平静的语气说,“他从进门开始就在黑曜石,
黑曜石就是他的归属。”
林秋石看着阮南烛,眸子露出些许茫然。
阮南烛轻声叹息,把林秋石拥入怀中,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他说:“有些事情,是早就在预料之中的。”
“包括死亡吗?”林秋石问。
“自然是包括。”阮南烛说,“每个人都要经历死亡,或早或晚。”
林秋石道:“但他们的死亡,来得太早了。”他们还那么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们本该有更多的时间,
他们……
阮南烛道:“上天是不公平的。”
程一榭和程千里如果生来就有健康的身体,也不会进入门中,门是磨难,却给了他们更多时间,让他们可以
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只是恩赐也有尽头,从天堂坠落到地狱,是最痛苦的事。
那天晚上,阮南烛和林秋石睡在了一起,林秋石说:“程一榭拿的是那种线索吗?”
阮南烛:“是的。”
林秋石沉默。
“有些事情早晚都要付出代价。”阮南烛道,“并且代价比你想象的惨痛许多。”
林秋石正想说什么,却感到阮南烛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他含着糖,含糊道:“你的烟戒成功了吗?”
“成功了。”阮南烛回答。
林秋石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段时间他的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
阮南烛却仿佛察觉出了他的无措,伸出手搂住了他,轻声道:“睡吧。”
林秋石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千里的死亡,像是打破了别墅里面宁静的假象,某种沉重的气氛开始在别墅里蔓延。
卢艳雪经常是做饭做着做着就开始抹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某种食材,想到了喜欢吃这种食材的人。
吐司在发现主人不见了之后,也跟着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在栗子的安慰下才勉强缓了过来。
对于双子的离开,林秋石一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自己回到了客厅里还能看见程千里坐在沙
发上看着电视傻乐。这样的错觉,直到某天晚上才被打破。
那天他从楼上下来,看见客厅里的电视机播着恐怖片,沙发上看恐怖片的人用被褥裹着身体,一副十分害怕的
模样。看着这一幕,林秋石脱口而出:“千里?!”
然而被褥里却露出了叶鸟的脸,他看着林秋石,小声道:“秋石?”
看见顺鸟面容的那一刻,林秋石终于意识到他再也看不到程千里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就好
像勉强骗着自己的梦境突然被人戳破,只能面对残酷且血淋淋的事实。
“没事。”林秋石转身。
叶鸟又叫了声秋石,却见林秋石直接转身去了楼上,他神情之间出现些许担忧,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在看到
了他的脸后,林秋石脸颊上挂满了泪水。林秋石似乎是将自己错认成了程千里……不知为何,叶鸟ny7中生出些许遗憾,
如果他能早些加入黑曜石该多好,和他们一起经历悲欢喜乐,不至于被隔离在环境外面。
林秋石回到房间后才发现自己哭了,程千里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落泪,没想到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坐在床边,突然间就明白了程一榭为什么要离开。因为这座别墅里,到处都是程千里生活过的痕迹,而
这些痕迹,就如同一把钝刀,在一刀刀地割着人的肉,却看不见血。
林秋石躺在床上,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放空了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阮南烛半夜才回来,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林秋石,他没有叫醒他,而是轻轻地在林秋石身上搭上了一层薄毯。
“唔。”林秋石却是惊醒过来,含糊地叫了声,“南烛。”
“嗯。”阮南烛在林秋石身边坐下,“我在。”
“我想千里了。”林秋石说。
阮南烛道:“我也想他。”他竟是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件事,“每次我看到吐司,都会想起千里。”
想起千里抱着吐司的模样,想起那个小孩儿灿烂的笑颜。
“这种时候要自私办呢?”林秋石说,“我还想起了吴崎,谭枣枣……”他们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来了,
又走了。
“只能忍忍了。”阮南烛说,“忍过去就好了。”
吸着阮南烛平静的语气,林秋石突然心疼了起来。程千里离开后,几乎所有人都处在崩溃的状态里,只有
阮南烛平静地处理着后事,他通知了双子的父母,联系了殡仪馆,选择下葬的时间。
林秋石不知道阮南烛到底是经历多少这样的事,才会变得眼前这般冷静。
阮南烛却是看懂了林秋石的眼神,他微微一叹,却是笑了起来,道:“不用那么心疼我,我真的没有你
想象中的那么惨。”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习惯的。
程一榭离开黑曜石三个月后,给黑曜石寄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在信里表示自己现在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卢艳雪是第一个收到信的,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当场就哭得差点晕过去,抱着信封一个劲地抽泣,她说:
“这个坏孩子,怎么现在才发信回来,这个坏孩子--”
“能查到他在哪儿吗?”陈非在旁边问阮南烛。
阮南烛检查完信纸后又从卢艳雪那里拿过了信封,最后摇摇头:“没有什么线索,他很小心。”
陈非叹气。
“他还会回来么?”易曼曼其实和程一榭关系一般,但和程千里关系却很好。
“不知道。”阮南烛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
“无论他回不回来,只要他心里舒服就行了。”卢艳雪说完这话,却又再次落了泪,“可是他要怎么一个人
熬过去,熬得过去么?”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熬不过去,也是要熬的。那是用程千里性命换来的时间,程一榭不可能放弃。
林秋石盯着信封上的字体,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阮南烛把他拉回了房间,他道:“秋石,你最近状态好像不对劲。”
林秋石:“嗯?”
“你一直在发呆。”阮南烛说,“你没有发现么?”他微微蹙起眉头,目光落在林秋石的脸上。
“我在发呆?”林秋石莫名,“有么?”
阮南烛没说话,但他的眼神给了林秋石答案。
“哦。”林秋石摸摸自己的脸,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阮南烛说:“我们去度假吧。”
“嗯?”林秋石倒没想到阮南烛会突然这么说,他愣了一会儿,思维又游离开来,直到阮南烛轻轻地拧了一
下他的脸颊,“又发呆?”
林秋石:“咳咳。”他这才察觉自己又走神了,还是在阮南烛盯着他的情况下,于是干咳两声,尴尬道,
“不好意思。”
阮南烛叹息。
看出了林秋石的状态不对劲,阮南烛迅速地开始着手准备旅游的事。
春天本来应该是万物复苏,充满了幸福感的季节,但因为千里的离开,他们这个春过得比寒冬还要艰难。
林秋石甚至完全记不得树木抽发新芽的场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却是已经到了盛夏。
街道两旁都是茂密高大的树林,这几个月的时间简直好像被什么奇怪的力量从他们的生命中抽走了。
但生活却依旧是要继续的,只是这段时间里别墅里没什么要进门的人,所以大家的生活非常平静。阮南烛也
一反往常那不停进门的状态,准备带着林秋石出去玩一段时间。
“想去哪里呢?”阮南烛拿着地图问林秋石。
“哪里都行,我还没出过国呢。”林秋石说,“你去过吗?”
“以前去,现在不常去了。”阮南烛回答。
林秋石:“以前?”他突然想起,阮南烛很少提起他的家庭背景,也几乎没有听到他提起过家人。
“嗯。”阮南烛说,“我家境不错,只是他们都觉得我疯了。”他缓声细语,像是在说着什么同自己无关的
事,“后来就没有再和他们联系。”
林秋石道:”哦。“他感觉阮南烛对谈论家庭这件事似乎兴趣缺缺,于是便也不再询问。
“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带你回去一趟。“阮南烛说。
林秋石道:”不太想。“他笑道,”我只要了解你就行了。“
阮南烛看向林秋石:”真的?“
林秋石摊手:”不然呢?“
最后他们定下了一个赤道附近的群岛,决定去那里休假。
知道他们要出去玩进,陈非还很惊讶,说阮哥你这都几年没休息了,今年怎么突然想起来出去玩。
阮南烛道:”累了出去休假很奇怪么?“
陈非干笑:”不奇怪不奇怪,你们好好玩,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
阮南烛嗯了声,扭头看向林秋石时,发现他居然又坐在沙发上发呆,阮南烛神情间露出些许无奈,走到林
秋石旁边,低头就在他的脸颊上来了一口。
”啊!“被阮南烛一口咬在脸上,林秋石这才惊醒,捂着脸莫名其妙,”你咬我做什么?“
阮南烛:”我怕不把你咬回来,你的魂儿会飞了。“
林秋石无奈:”哪有那么严重。“阮南烛这一口可是实打实地咬了下来。他现在脸上不但火辣辣地疼着,
还多了一个整齐的牙印。
”怕被咬就别发呆。“阮南烛说得非常认真。
林秋石面露难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发呆……况且走神这种事,真能控制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