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晚-4
每次让他看病,他都说一堆我不懂的话,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但是实际上肯定不会这样。
大夫不都这样吗?我才不信他呢。
按照太医的说法,我以后要每天喝药,喝到我死,夏天不能用很多冰块解暑,冬天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吃的东西
也要忌口,不能太辣太腥太咸太甜。
我万分确定他就是个庸医。
难道我要每天吃清水煮白菜吗?
我觉得章景行真的是在整我,他晚上真的端了一碗清水煮白菜给我吃。
哦,还有点豆腐。
我去他的白菜。
于是我把碗摔了。
他也不恼,又端了一碗给我,还和我说小厨房做了一大锅,够我摔的。
于是我每天吃着清水煮白菜,看着章景行在我面前大鱼大肉地吃。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我偷偷问全公公,
弑君是个什么罪名。
吓得他又跪在了我面前。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不说了。
更过分的是,我终于好不容易偷偷吃了块肉,章景行竟然把它从我嘴里抠了出来。
抠了出来!
我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他倒是看起来很开心。也对,我要是看他这样,我也开心。
他和我说,以后我吃啥,他吃啥。
我才不信呢,果然,过了几天芝蓉和我说,她看见章景行在小厨房偷偷吃肉。
喝了半个月的清汤,那个庸医终于允许我每顿饭稍微吃点别的东西了。
我堂堂大启皇后,竟然被一个庸医逼到这个份上。
我委屈地趴在长姐怀里求安慰,长姐温柔地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要我乖乖听话。
等我的感冒发烧完全好了,我第一时间去了太后寝宫,太后心疼地拉着我说我瘦了一圈。
我觉得不管是谁,半个月没吃到一口有油水的东西都会瘦一圈。
我在太后寝宫待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来报沈婉容有孕了。我过去看了看,赏赐了一些东西,没过几天又有人
来报宋嫔有孕了。
合着大家都一起怀孕呗。
我去了玲珑阁看望陈贵仪,哦对,我怕陈贵仪待在平清宫会睹物思人,就把装修得漂漂亮亮的玲珑阁给了她,
偶尔也陪她聊聊天。
她的性格真的好,原本以为是和长姐一样温柔的类型,相处久了才发现,原来是个性跳脱的,和我合得来。
我来的时候她正在捣腾她的小菜园,和我说她要种些葡萄,等熟了送去凤栖宫给我吃。
我撸起袖子和她一起捣腾了一下午,才堪堪把花架弄好,累得我俩趴在桌子上互相对着笑。
我和她说照咱俩这速度,五天也弄不好,还是找个花匠来吧。
她赞同地点头。
我又和她说沈婉容和宋嫔有孕让她别难过,她也会有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这两人的孩子,不出意外大概能顺利生下来。
我没反驳。
又待了一会儿,小盛子说章景行要来凤栖宫,我绝望地和陈贵仪说又要喝药了,她笑着让我赶紧回去。
我觉得当个皇帝也忒轻松了,天天还有时间看着我喝药。
那个庸医开的药真的不是一般地苦,我实在是不想喝。
这次我又摔了碗,我现在终于知道前几年章景行为啥总是摔碗了,因为爽啊!
我把碗摔了之后得意地看着章景行,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欠抽。
不过章景行是君子,他不会打我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我:“真的不喝?”
我说打死我都不喝。
然后他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操作?
然后,他还还还亲亲亲我了。
我???
他竟然把药吐到了我嘴里!
我!!!
然后,他又问我:“真的不喝吗?”
我颤抖着点点头:“喝,我喝。”
拿起碗就往嘴里灌。
太可怕了。
这个皇帝太可怕了。
“这才乖。”他摸摸我的头,眉眼里都带着笑,我觉得是这个药太苦了,苦的我脑子耳朵都不好使,我竟然从
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宠溺。
简直是要疯了。
最近的天气格外冷,我怕沈婉容和宋嫔孕中受寒,就让芝蓉去多送点炭火,偶尔也亲自去看看。
她们早上来请安时,我都没怎么睡醒,听着几个小姑娘拌嘴,倒也是一个醒神的好法子。
一天晚上喝完药,章景行问我想不想出宫去玩,我以为我听错了,问他是不是在骗我?
他反问我,他何时骗过我,我想了想也是,他好像从未骗过我。
于是我接下来的几天心情格外好。陈贵仪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我笑眯眯地趴在她耳边
悄悄说,你猜。
陈贵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应该是在想冲撞皇后是什么罪名。
景辉二十一年年末,启国新年。
这是我第二次主持新年宴,比第一次得心应手了一些,张嬷嬷慈爱地和我说皇后聪颖。
我觉得她在忽悠我。
晚宴的时候,我和章景行提议要不借着新年提一提大家的位分,章景行让我看着办就好。
又和我说今晚回去换个轻便的衣服,带我出宫。
我更开心了。
我下令把每个人的品级各晋一级,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
宴会散场之后我问陈贵仪,哦不对,陈修仪,今天晚上的酒粮丸子好不好吃,她点头和我说,就知道是我
专门给她要的。
我笑嘻嘻地和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后,怕章景行等急了,就赶紧回宫。
我选了个桃粉的裙子,芝蓉怕我冷又给我披了个白色的狐裘,整个人像小团子,出来看见章景行
还是一身黑地站在那儿。
我觉得我俩站在一起,也像黑白无常。
以往在宫里都是大大方方地走,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是头一次,我竟然觉得有些紧张,轻轻扯了扯章景行的衣袖,
他问我怎么了。
声音有点大,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要他小点声。
别问我为什么即使捂着他的嘴,也知道他笑了,都说了他放啥屁我都知道。
他也低着声音问我为什么要小声。
我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
我说,我们现在是偷偷出宫,如果被侍卫发现了怎么办?
然后,他笑得更厉害了。
我觉得是我的脑子不太好使,他是皇帝,我是皇后,就没听说过帝后二人会在宫里被侍卫抓住的。
唉,我为什么从小傻到大呢?
我觉得有点尴尬,我要想个办法化解一下,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傻。
一抬眼,就落入了一湾湖泽。
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我好像能从里面看见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以看到长河落日,
浅草没马蹄,可以看见一身雪白,踮脚捂住他的嘴的小小的我。
他问我在看什么。
我看见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我,说,你的眼睛里有个我。
他把我的手拿开,低头亲了亲我的嘴,和我说他的眼睛里一直就只有我。
我好像知道那年雪地里,一件黑色的狐裘盖到我头上时,嘴上软软的触感是什么了。
一直到出宫了,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我应该又得病了,那个庸医竟然没给我检查出来,真是庸医。
出宫之后找了家客栈,章景行就带着我去大街上玩。
这是我第一次过新年的时候不在屋内,原来新年也可以这么热闹啊。
我走走停停,觉得这里的好多东西都很新奇,我问章景行能不能以后每年都带我来。
他笑着答应了我。
我们逛到半夜,又落雪了,前面有人表演吐火,鹅毛大的雪落在火上瞬间就没有了。
我惊奇地指着,想叫章景行也来看看,刚转身就看见他正立在我身后。
那一刻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别人,只看见雪花慢慢地落在章景行身上,他玄色的袍子上
落满了雪花,他就站在哪儿看着我,仿佛已经站了许多年。
我想起初入宫的那一年冬天,因为太想回家了,蹲在雪地里哭,哭累了起身离开,一转身
就看见章景行立在我身后,冲我伸出手,说带我去吃桂花酥。
我觉得回宫之后,有必要再请那个庸医开看看了,我的心又开始跳得很快很快,好像要跳出来了。
一直到回客栈我都没说话,章景行问我是不是冷了,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向小二要了盆热水,脱下我的鞋子,坐在面前为我洗脚。
他低头皱着眉说我脚这么冷,还要在外面待那么久,我想和他说水有点烫,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他身上的雪已经化成水珠,我伸手摸了一下,一手的水。
好像有东西,在心里化开了。
突破十年的风雪冰霜,从冰封的土里钻了出来。
他说要抱着我睡觉,我想了想和他说不许抢被子,他郑重地点头,我就给他挪了个位置。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把我叫起来,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迷迷糊糊地问他什么地方要这么早就去。
他也不告诉我,用热水给我洗了洗脸,收拾一番之后扶着我上了马车。
我靠在他身上醒神,快下车了,我也醒了。
是个书馆?
原谅我见识短浅,这真的只是一个小茅屋,什么牌匾都没有。要不是进去之后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书架,
我都怀疑我又哪里惹到了章景行,他要把我杀人灭口。
等了一会儿,才有个老爷爷慢慢悠悠地走出来,看了我俩一眼就又进去了。
第二次出来多了个老奶奶,奶奶好像腿脚不好,被爷爷扶着慢慢走到一边的凳子上。
和蔼地问我们生辰八字,章景行恭敬地回答。
又问我们姓名,我觉得是个正常人听见章景行的名字都应该吓一跳。
不过,天下之大,还是我见识太浅薄了。
那个老奶奶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写写。
写完之后,递给老爷爷,老爷爷又给了我们一人一张红色的纸。
我看着这个红色的纸问:“合婚庚帖?”
老爷爷瞅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还是和离书?”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
章景行摸了摸我的头说,:“内子幼时脑子就不太好使。”
我不知若是我踩了他的脚,他会不会当场结果了我。
章景行执起笔,写了几个字后,看我还不动,推了推我:“傻娘子,快写啊。”
我不傻。
其实,我虽然从小就在太后宫里读书写字,但是一个人不能有那么多厉害的地方,所以我只
学会了把字写好看,没哟学会一丁点和才华沾边的地方。
不然,我怎么会在章景行写的永结同好,护卿长宁下面,写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章景行看了我写的笑了一下,
我觉得他肯定是在鄙视我。
但是这也不能怪我,他如果提前说要来写合婚庚帖,那我肯定拉着陈贵仪想出很高大上的八个字出来,
“写下这合婚庚帖,是要相守一生,除死不弃,二位可想好了?”老爷爷似乎是看我俩不顺眼,
说话总是不耐烦。
“唉,老头你怎么说话呢。”老奶奶拿拐杖敲了敲老爷爷,笑眯眯地和我说:“小丫头啊,你可要想好了,写了
庚帖,跟了这个人,日后贫贱富贵,都不能相弃。”
我寻思着,章景行总不能废后,我在宫里也见不到别的男人,一般没啥事,就点点头,说自己想好了。
“那老身祝帝后和和美美,共享永年。”
我惊呆了。
原来他俩知道我们是
那这个老爷爷还敢如此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