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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6 13:48  views:298  source:小键人14275807    

阿瑗每周末回家,从不肯把脏衣服和被单子带回家让阿姨洗,她学着自己洗。同学都说她不像独养女儿。这种乖孩子,当然会
评上“三好学生”,老师就叫她回家和妈妈谈谈感想。我问:“哪三好?”因为她身体明明不好。她笑说:“荣誉是党给的。
”果然,她的身体毕竟不好,读了三个学期,大有旧病复发之嫌。幸亏她非常听话,听从大夫的建议,休学一年,从一九五三
年春季休养到一九五四年春季。锺书一九五四年底才由城里回北大。阿瑗休学只和妈妈做伴。她在新北大(即旧燕京)到处寻
找相当于清华灰楼的音乐室。她问校内的工人,答“说不好”。她央求说:“不用说得好,随便说就行。”工人们听了大笑,
干脆告诉她“没有”。她很失望。中关园新建,还没有一点绿色。阿瑗陪我到邻近的果园去买了五棵柳树种在门前。温德先生
送给我们许多花卉,种在院子里。蒋恩钿夫妇送来一个屏风,从客堂一端隔出小小一间书房。他们还送来一个摆饰的曲屏和几
盆兰花、檐葡海棠等花和草。锺书《槐聚诗存》一九五四年诗,有《容安室休沐杂咏》十二首,就是他周末归来的生活写实。
这间小书房就是他的“容安室”或“容安馆”。由商务扫描出版的《容安馆日札》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容安馆”听来很神
气,其实整座住宅的面积才七十五平方米。由屏风隔出来的“容安馆”仅仅“容膝易安”而已。阿瑗常陪我到老燕京图书馆借
书,然后又帮我裁书。因为那时许多书是老式装订,整张大纸折叠着订,书页不裁开;有些书虽经借阅,往往只裁开了一部分
。借书的时候,每本书的卡片上由借书者签上名字,借书卡留在图书馆里。阿瑗眼睛快,记性好,会记得某书曾有某人借过。
她发现一件怪事。某先生借的书都不看完,名字在借书卡上经常出现,可是他显然只翻几章,书大部分没裁开。阿瑗闲来无事
,就读我案上的书。我对她绝对放任。她爱弹琴,迷恋着清华灰楼的音乐室,但燕京没有音乐室。我后来为她买了钢琴,她复
学后却没工夫弹琴了。她当时只好读书,读了大量的英文小说、传记、书信集等等,所以她改习俄语后,英语没有忘记。一九
五四年春阿瑗复学。她休学一年,就相当于留一级。她原先的一级,外语学英语;下面的一级,从初中一年起,外语学俄语。
阿瑗欠修四年半的俄语。我当初没意识到这点麻烦。清华有一位白俄教授,中国名字称葛邦福,院系调整后归属新北大。我于
阿瑗开学前四个月,聘请他的夫人教阿瑗俄语。阿瑗每天到她家上课。葛夫人对这个学生喜欢得逢人必夸,阿瑗和她一家人都
成了好朋友。我留有她用英文记的《我的俄语教师》一文。文章是经锺书改过的,没找到草稿。但所记是实情,很生动。钱瑗
复学,俄语很顺溜地跟上了;不仅跟上,大概还是班上的尖子。她仍然是“三好学生”。“三好学生”跑不了会成共青团员。
阿瑗一次回家,苦恼得又迸出了小眼泪。她说:“她们老叫我入团,我总说,还不够格呢,让我慢慢争取吧;现在他们全都说
我够格了,我怎么说呢?”她说:“入了团就和家里不亲了,家里尽是‘糖衣炮弹’了。”我安慰她说:“你不会和家里不亲
。妈妈也不会‘扯你后腿’。”阿瑗很快就成了团员,和家里的关系分毫没变。她一九五五年秋季中学毕业,考取北京师范大
学俄语系。她的志愿是“当教师的尖兵”。我学我爸爸的榜样:孩子自己决定的事,不予干涉。钱瑗毕业后留校当教师。她一
辈子是教师队伍里的一名尖兵。锺书在毛选翻译委员会的工作,虽然一九五四年底告一段落,工作并未结束。一九五八年初到
一九六三年,他是英译毛选定稿组成员,一同定稿的是艾德勒。一九六四年起,他是英译毛主席诗词的小组成员。“文化大革
命”打断了工作,一九七四年继续工作,直到毛主席诗词翻译完毕才全部结束。这么多年的翻译工作,都是在中央领导下的集
体工作。集体很小,定稿组只二三人,翻译诗词组只五人。锺书同时兼任所内的研究工作,例如参加古典组的《唐诗选注》。
钱瑗考取大学以后的暑假。一九五六年夏,随锺书到武昌省亲。我公公婆婆居住学校宿舍。锺书曾几度在暑期中请“探亲假”
省视父母。这回带了阿瑗同去。大热天,武汉又是高温地区,两人回来,又黑又瘦。黑是太阳晒的,瘦则各有原因。锺书吃惯
了我做的菜,味淡;我婆婆做的菜,他嫌咸,只好半饥半饱。爹爹睡觉不分日夜。他半夜读书偶有所得,就把健汝唤醒,传授
心得。一个欠吃,一个欠睡,都瘦了。这时爹爹已不要求锺书“养志”(养志的弟弟携家侨居缅甸)。他最宠爱的是“女孙健
汝”,锺书已是四十、五十之间的中年人,父子相聚,只絮絮谈家常了。爹爹可怜唔娘寂寞,而两人很少共同语言。他常自称
“拗荆”。我问锺书什么意思。锺书说,表示他对妻子拗执。我想他大概有抱歉之意。自称“拗荆”,也是老人对老妻的爱怜
吧?锺书阿瑗回京,带给我一个爹爹给我的铜质镂金字的猪符,因为我和爹爹同生肖。我像林黛玉一般小心眼,问是单给我一
人,还是别人都有。他们说,单给我一人的。我就特别宝贝。这是在一九五六年暑假中。一九五七年一、二月间,锺书惦着爹
爹的病,冒寒又去武昌。他有《赴鄂道中》诗五首。第五首有“隐隐遥空碾懑雷”,“啼鸠忽噤雨将来”之句。这五首诗,作
于“早春天气”的前夕。这年六月发动了“反右”运动,未能再次请假探亲。那时锺书的三弟已回国,我公公命他把我婆婆送
归无锡,因她已神识不清。我公公这年十一月在武汉去世,我婆婆次年在无锡去世;我公公的灵柩运回无锡,合葬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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