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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洛李维斯回信》第64章 落叶并非偶然

2024-05-17 10:55  views:284  source:陆小烟    

陈挽醒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手臂和胸前的印记已经变得青紫,他有点珍惜地摸了一下。
已经过去一晚,那种痛感还如同赵声阁正在抱着他掐一般。
赵声阁不知是夜里还是早上走的,被窝另一边还有温度,很浅,陈挽又把脸埋进去一会儿才出门。
上车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陈挽没太在意,今天的行程很满,见已经被他晾了两天的廖全、和陈秉信办理股份转让手
续、再去泰基与葛惜签个阴阳合同……
他拿起手机拨出个电话:“阿轩,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他说完,卓智轩静了半晌,说:“陈挽。”
“你还想追赵声阁吗?”
“追,”陈挽说,静了片刻,又说,“清清白白地追。”
“那你别追了,你干这种事,他只会弄死你。”
陈挽将药放好,说:“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卓智轩没答应,很重地把电话挂了。
陈挽叹了口气,片刻后,对方发来长长一串粤语夹杂国·骂的语音过来。
陈挽听完,无奈笑笑。
清晨的中环很冷清,明隆傲踞于林立的高楼之间,除了前一晚加班太晚直接在公司休息的员工,还没有人来上班。
核心区的独栋办公室是最先亮灯的。
赵声阁扫了眼手机,很安静,陈挽应该还没醒。
昨晚确实做得出格,无论他要求什么姿势,陈挽都没有一秒的迟疑拒绝。
甚至红了眼尾还要跟赵声阁说:“你舒服吗?”
“我可以抬得更高一点。”
“……”赵声阁心火更怒,一眼不发,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却更加凶悍。
日头从明珠大桥的方向升起,赵声阁短暂休息几分钟后,给沈宗年致电。
上一次查到的空壳公司一直没有下文,昨日活动中,泰基掌权人葛惜过来和徐之盈交谈,两人交谈甚欢。
赵声阁听得多,说得少。
徐之盈应该是非常看好引入泰基赞助,陈挽则提议姚家,但其实赵声阁对两边都不算满意,姚家的确在海外根基深厚,
但这也意味着不好掌控。
沈宗年一直不接电话,赵声阁就又打了一次。
这次电话响了一声就直接被按断。
“……”赵声阁大概知道是谁了,就没有再打。
日头更高,园区渐续有人来上班,明净大厦升起日复一日的苦咖啡味。
秘书进来向赵声阁汇报:“目前来说,宋女士的资产和陈先生几乎是没有交互的,除了一些不动产转让或是一些高价保险
的受益牵连,宋女士近期股权的持比也没有太大变化,这次抄底应该跟她没有关系。”
赵声阁点点头。
荣信的股价一直呈现某种虚假的繁荣,入仓抄底,赵声阁在金融街的时候就用过的招数,但是国内规则不同,这种擦边球
可大可小。
不知道是葛惜还是徐之盈胃口这么大。
“不过她近年来的股权变动还需要一些时间,荣信的管理很混乱,公示也不算透明。”
秘书回话时有些心虚,赵声阁不是苛刻的上司,虽然和人情味一点边都沾不上,但情绪稳定,就事论事,从不为难人,
可这件事已经是赵声阁第二次交代,他办得不算好。
赵声阁没说什么,只说:“继续去查吧。”
这里面应该是有几方势力浑水摸鱼,荣信这种未改制的家族企业,内斗严重,各房打各房的算盘,查起来是要花时间的。
秘书松了口气,出去了。
周三,最寻常的一个工作日。
临近下班,明隆高层班子扩大会议即将结束,秘书匆匆走进会议室,被特助拦住。
秘书面色极其严肃:“是陈先生的事情。”
特助微怔,迟疑一瞬,放行。
秘书大步走进会议室,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赵声阁身边耳语了几句。
赵声阁波澜不惊,沉声嘱咐副总继续主持会议,便起身和秘书一同离开。
赵声阁步履生风,语气冷静,边走边吩咐秘书:“立刻联系何毅德。”
何毅德是海市监察司委员。
就在刚刚,陈挽被监察会发牌了。
限其二十四小时内到场接受询问。
赵声阁面无表情,走得很快,有条不紊,逻辑分明:“打电话给韩进,告诉他,如果他敢给陈挽签解除合伙协议,明隆将
以违约为由对科想追究到底。”
赵声阁跟沈宗年说他不了解陈挽,知道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也并没有那么了解。
赵声阁近来心里那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原来这个惊险的擦边球,不是葛惜也不是徐之盈。
上千万融资,不算小数目了。
赵声阁只怪自己对陈挽的道德水准有过高的预估,操纵巨额交易,移花接木,祸水东引,的确带着显著的陈挽风格。
还没到晚高峰,立交不算拥堵,秘书从后视镜看到赵声阁一直在通话。
还是镇定稳重的,有条有理,但多少使了一分往日的游刃有余和气定神闲。
等他挂了电话,秘书亲手递上一份档案。
“赵总,这是在调查陈家几房持股比例以及宋女士这些年个人资产转移记录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宋清妙进入陈家以后,加剧了荣信的内斗,几房的持股比重和权利更迭此消彼长。
但在某一段时间,宋清妙频繁转移财产给二房廖家,秘书觉得很可疑,抽丝剥茧,意外发现,这些财产或许是“赔款”,但
更大的可能是——“赎金”。
复印件很模糊,但加红的“密”字和繁体字“小榄山”还是刺痛了赵声阁的眼睛。
秘书从后视镜看到赵声阁很久没有动作,就这么拿着信封,沉默地坐着。
静止的时间都有点久了,知道迈巴赫过了明珠大桥才打开。
赵声阁清晰而缓慢地感知到,心脏正在一寸,一寸,沉入一潭黑色的死水里。
其实档案也不过一页纸,毕竟真的已经太过久远,时间长河尘封一切,留下冰山一角。
赵声阁看了很多遍,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天边的红日就要落尽了,赵声阁声音很沉:“卓智轩。”
“你帮陈挽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卓智轩一滞,事情败露得实在比他预期中快太多,他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但他听见赵声阁说:“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问题,都请你务必认真、诚实、详尽地回答。”
赵声阁天生气场威严,卓智轩被冷硬和强势的语气吓得气都没敢出,因为他自己也明白,篓子太大了。
可是他没办法不帮陈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他都不帮陈挽,就没有人能帮陈挽了。
但卓智轩很快又听见赵声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这不是命令和威胁,是我的……请求。”
卓智轩怔住,那一刻,他知道,陈挽赢了。
他像是找到了底气和后盾,斟酌片刻,回答:“小榄山……我知道的很有限,我只听他说过,从在那里相遇的第一面算起,
今年是他认识你的第十六年。”
赵声阁表情顿时变得不是很好看。
他敏锐地皱起眉心,脑中忽而闪过很无法厘清的线头,仿佛只要抓住移车,就能牵出一个无法想象的过去。
“你还记得毕业后你提前飞加州,谭又明叫了一些朋友到机场送你,在入关的时候,我问你能不能再等一分钟吗?”
赵声阁毫无印象:“不记得。”
“是陈挽在赶来机场的路上,他是逃出来的,那阵子他正在被陈秉信关在地下室,宋妙清赌钱赌得很大,陈秉信震怒,
把她们打得很厉害,本来陈挽也申请上了你的学校——”卓智轩没有细说,“他知道你提前起飞,或许很多年也不会再回来,
所以想再见你一面,当然,是从廊桥外面远远看一眼,他不会追过去打扰你。”
太阳就要彻底下山了,像是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光。
“高二下学期你选了橄榄球课,我说自己带多了的护腕是他准备的,很多时候饮料也是,你肯定也都没印象了。”
“陈挽看看你每一场演讲和比赛,除了他根本进不去的保龄球馆和击剑馆,那个学期我出去交流了,所以他一次也没能
看到。”
“高三,你获奖的机器人模型被陈列在逸夫楼的空中展馆,那个学期挂了好几次八号风球,每次台风假回来他都偷偷刷我
的学生卡到本部把模型一点一点擦干净。”
“还要清理落叶,扫垃圾,你的模型永远是最干净的。”
“为了避开人,他都是等下自习后很晚才去,或者很早就起来。”
“他去跟那个机器人模型说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卓智轩开始意识到好友的举止异常,“说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赵声阁一直以为这场追逐和圈套是他的蓄意和逼供。
但原来那片飘进窗户的落叶并非偶然。
被没收的打火机不是,过两边的大红袍不是,句句有回应的信息和电话不是,月光下的萤火虫不是,千万分之一概率的
圣诞树不是,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不是。
卓智轩还在说着什么,赵声阁已经有些听不进去。
“多少?”
“一分零五秒”
“陈挽,你没按表吧。”
“……”
“你没有好好看。”
“我有认真看的。”
赵声阁在这一刻想起来,陈挽脱口而出的“一分零五秒”是他高中运动会时的最高纪录,因为破了体育生的纪录所以还有些
印象,但也并不是很深刻。
没有人能这样快速、精准到分秒记住一个十年前一个校友的游泳决赛纪录,毕竟连赵声阁本人都不能。
赵声阁眼中的偶然和巧合,是陈挽的千山万水。
红灯一路高挂,四维立交似壮观的礼堂,沉日最后一丝光亮也沉黯下去,赵声阁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沉默的黑色。
“我拉不住他了。”
“他不在乎任何人。”
“赵声阁,你大概是他唯一的缰绳,也是他最后的理智。”
卓智轩不知道陈挽追赵声阁追得怎么样,他们现在到哪一步,也不准备越俎代庖,况且,其实他知道的也是非常表面的
冰山一角,因为——“陈挽是非常能吃苦非常能忍耐的人,他能走到你面前,真的很不容易。”
夕阳最后的霞光落在赵声阁侧脸,他垂着眼,沉声说:“他的苦都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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