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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第三小节

2024-05-13 10:39  views:331  source:小九君    

 于是他说:“那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你招两个普通的租客,回头见到点东西,
叫得全区都听见,是吓唬他们还是吓唬谁?”
  矮子说:“对不起。”
  这人脑子不行,道道歉倒是快得很。闻时脸色解冻了一些,正准备点到即止,
就听对方垂头丧气地补了一句:“主要估价下来的租金真的还行,俩房间能收七千多元。”
  闻时:“......”
  他对价钱的概念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听到这个数字后短暂静默了两秒钟,然后转头走了。
  矮子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眼看着要进别墅大门了,忍不住问道:“那个......所以您的意思是?”
  闻时头也不回:“当我没说。”
  叫就叫吧,爱吓唬谁吓唬谁,关他什么事。
  他身高腿长走的快,可真到别墅门前,又刹住步子。
  矮子见他不进门,刚想问“怎么了”,忽然想起爷爷沈桥说过的话——解笼人本质是人。
  人生在世,想要保持一身明净其实很难,稍有不慎就会挂点脏。古时解笼人规矩奇多,
就连进人家家宅都有讲究。根骨雅的,进有主的地方,会要一张通行贴,以表郑重,也能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做个区分。
  不过现在人几乎没那么讲究了,口头邀一下就行。
  矮子上一秒还觉得闻时脾气大、不太好相处,这会儿看见他握着银白伞古,
清清冷冷地等在台阶下,又觉得这个被爷爷敬着的人确实不太一样。
  “进屋吧。”矮子试探着问,“这样说可以吗?”
  闻时正在打腹稿,想着要怎么教他,听到这话一愣,接着便垂眼收伞,抬脚上了台阶。
  “你没来过这里吗?”
  “没有。”闻时走进客厅,四下扫量。
  他每睡一回,再从无相门里出来,会在很短的时间里由小孩长成青年
,之后便不在变,到死也是这模样。所以他带着沈桥辗转过不少地方,
十几二十年一轮转,早些年他们还在西洲,刚计划好下一年要搬来宁安,却没能等到动身。
  别墅里前来吊唁的很少,稀稀落落。
  沈桥的遗像摆在客厅正中,两边高挂着白色丧幡,只要有人作揖俯首,
东西堂椅上坐着的两人就唱一声人名,然后吹唢呐、敲铜锣的吹打一段。
  除此以外,客厅内摆件不多,让人一进来就知道这家格外......穷。
  朝南的墙上挂着长图,几乎占据了整面墙,是副字画——就是把字嵌在画里,
不懂的人只能看明白画,懂得人知道,这是解笼人的名谱,从祖师爷开始,传了哪些人,
分了哪些枝丫派别,都在上面。但凡干这行的,家里都有这么一幅画字。
  闻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徒弟,然后是徒弟的徒弟......一直到沈桥,一条线全是朱笔,代表已不在。
  “我花了六年才看明白这张图。”矮子委委屈屈地说。
  闻时心说:有够笨的,怪不得我这条线没有继承人了。
  他得目光落在沈桥名字后面,皱着眉敲了敲那处:“这里怎么多了一团脏墨?”
  矮子的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说:“我以前不懂事, 看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就补上了。”
  后来他才知道,补了也没用,就是块污渍而已。
  闻时盯着那处分辨半天,才认出那狗爬一般的名字——夏樵。
  他怀疑沈桥收这个傻徒弟,就是因为名字像,被缘分搅瞎了眼。
  名谱画边有个香案,上面供着一副狰狞凶恶、花红柳绿的画像。画中人手持一把白梅枝,
跟着那夜叉似得糟心模样实在不搭,显得不伦不类。
  画边写着那个遒劲的字——尘不到。
  “祖师爷名字挺特别的。”矮子夏樵说。
  “这是他官家名。”闻时说,“厉害的人才有这种东西。”
  “那他本名呢?”
  闻时看着这幅画,片刻后垂眸抽了三根香点上,拜了三拜,说:“谁知道。”
  “他们为什么拜那个?”一个哑哑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闻时把香插上,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生站在不远处,指着祖师爷的画像问身边的中年女人:“
不是不能拜吗,拜了会.....”
  话没说完,倒霉孩子就被中年女人摁住了嘴。她“嘘”了一声,低声呵斥道:“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口无遮拦!”
  她瞪了瞪眼珠,最后几个字从唇齿挤出来,很有吓唬的劲儿。
  说完,她抬头抱歉一笑,也不知是冲夏樵还是冲画像说:“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话不当真。”
  “哦,没事没事。”夏樵连忙摆手。
  谁说没事?
  闻时想说话,但见夏樵那怂样,又生出一种话不投机的感觉,懒得开口了。
  女人摁完儿子,去沈桥遗像前匆匆一拜,旁边的吹鼓手唱到:“:张门徐氏一脉,张碧灵。”
  “这名字耳熟。”夏樵嘀咕着,转头朝名谱一扫,果真找到了这个张碧灵,她那条线在闻时这条上面一些。
  “闻......那个......”夏樵想叫闻时,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叫,叫哥吧,他跟沈桥的辈分就乱套了;
不叫哥吧......难道叫爷爷啊?
  “我没名字?”闻时冷眼看他。
  “不敢叫。”夏樵一副老实样,悄声问了一个他想问很久的问题,“这个名谱有时候会变,
下面的名字会跑到上面去,只有咱们家的这条线一直稳稳镇在最底下,是因为资历久吗啊?”
  闻时:“......”
  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夏樵一眼说:“不看资历,看每条线上活着的传人。”
  夏樵问:“然后呢?”闻时答:“谁厉害谁位置高。”
  夏樵继续问:“那最底下的......”
  他看着闻时要死一般的眼神,默默闭了嘴,明白了——这名谱图就好比一张排行榜。
闻时这条线,从沈桥收了他开始,就注定沉在最底下,已经沉了好多年。
  怪不得这些年跟沈家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前来吊唁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且来的多是普通邻居,
像这种名谱图上的,这个张碧灵还是第一个。
  夏樵偷偷觑了一眼闻时,心理有些愧疚,也有些颓丧。
  不知道以前闻时这个名字在画中哪里,也不知道闻时看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会不会想捶死他。
  闻时是想捶死这个没用的玩意儿。但比起这个,他更想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
  “浴室在哪?”他拍了拍夏樵,说,:“借我一套干净衣服。”
  “哦,房间里有,我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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