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日日想和离-第一章陨落万念俱灰时
,王府内罕有人至的冷院更显凉薄凄楚,院落里尽是枯枝败叶,便是角楼里的野梅都吝啬盛放,悄然落败。叶非晚躺在病榻上
,身上盖了一层青色粗麻棉被,屋内洋溢着几分暖炉烧尽后的刺鼻味道。芍药吃力打了盆水放在暖炉上,捡了几块木头添到暖
炉里,还没等直起腰身,病榻上叶非晚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顾不得其他,芍药飞快从衣袖掏出白色粗麻绢帕,凑到叶非
晚唇边:“小姐,你没事吧?可不要吓芍药”“瞧你,乱紧张。”叶非晚虚弱着将芍药手里的绢帕拂开,秀丽的小脸瘦骨嶙峋
,苍白如纸,凌乱长发散在枕头上,青丝衬的她越发没有血色。“小姐”芍药还欲说些什么,手突然就抖了抖,雪白的绢帕被
鲜红的血染红了,夹杂着咳出的血块,触目惊心,当下她的眼泪“啪嗒”掉了出来,“小姐,您都咳血了,身子骨本就弱,哪
能这般折腾”“芍药,”叶非晚只觉自己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痛,似有人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削她心尖上的肉般,连呼吸都变得困
难,“我无事。”“怎会无事”芍药拿过一旁的暖袋放在叶非晚胸口煨着,“小姐,您给王爷说几句好话吧,他待您那般好,
定然会把您从这冷院里接出去”芍药口中的“王爷”是封卿,是当朝靖元王,当今圣上七子。芝兰玉树出尘艳艳,他是风流才
子,更是治世能人。只是待她那般好?叶非晚听着,本枯井一般的双眸动了动,如死水微澜,他待她不过只是王爷对王妃的好
罢了,给她权势,地位,金钱。她是他的妃,仅此而已。若是旁人坐在她的位子,他也会待旁人好的。更何况,这个位子,是
她央着一国首富的爹找陛下求来的一纸婚书,是她逼着他娶她的。而他,心底是有旁人的,她以为嫁与他后,他与她举案齐眉
,他带她北游南巡,他予她权势地位,是因为爱。然而不是,他不爱她,分毫没有。叶非晚想过的,即便不爱,他若是一直待
她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是愿意的。可是!在她为妃三年后,他纳了侧妃柳如烟,那个酷似他心上人的美人儿。于是,她
嫉妒了,她想要将柳氏推入莲池,要她永远消失在封卿身边。可还没等她动手,柳氏便自己掉了进去。封卿赶来了,他把柳如
烟救了上来,他对那女人呵护备至。一场大吵,她将手中银簪刺入他胸腹,而她也被罚搬入冷院。如今已近一年,二人鲜少见
面,亦不愿再相见。“小姐”芍药还在小心换她。叶非晚抬眸,忍着深入骨髓的痛伸手,皮包瘦骨的手背细微颤着,抓着芍药
小臂:“这几年跟着我,你受苦了。”“芍药不苦!”芍药使劲摇头,泪却是流的更凶了,“小姐,您好生歇着,芍药给你把
药端来,净口洁面,您素来爱洁净的”道完,她将她的手妥帖放在脑袋上,回身在暖炉上的水盘舀了一杯温水,另一手端过烫
人的药汁:“小姐,您先漱口,再喝药”小姐的嘴里,尽是血迹。叶非晚听着,却只是摇头,勉强一笑:“药还冒着热气呢,
先放着吧。”接过了温水,漱了漱口,扭头望着病榻旁的阑窗,“芍药,我想瞧瞧窗子外头”“小姐,如今天寒”“好芍药,
我在这榻上闷了两个月了,便让我瞧上一眼吧。”叶非晚眯着眼睛,讨好一笑,双眸眯成一弯月牙。芍药一僵,终究拗不不过
:“只一小会儿,小姐当好生抱紧暖袋。”“嗯。”阑窗刚开一条缝,便被冬风生生撞开来,狂风卷集着飞雪涌入屋内。叶非
晚呆呆瞧着窗外,好久:“芍药,那颗老歪脖子树,还在呢”她突然启唇。“是啊,”芍药似也呆了,望着窗外一时连关窗子
都忘记了,“咋刚来时,小姐和奴婢还坐在那老歪脖子树上赏月呢。”“是啊”叶非晚应了声,“芍药,你说,爹从小就告诫
我,这身子最重要了,到头来,我怎得为情落得这副模样”她的声音,似是迷茫。芍药闻言,似越发伤心了:“小姐,您想老
爷了吧,等着王爷肯放了咱们,小姐,咱们便给老爷守墓去”说到此,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老爷终究财大震主,被王爷亲自
剥了身份,贬去江南,却病死在途中。“等他放了咱们,等他放了咱们”叶非晚低声呢喃着,可眼底泪再无控制纷纷砸落,“
他不会放的,芍药,他不会放的”被打入这冷院前夕,她找到被她一簪刺伤正被太医医治的封卿,她跪在他房门前,跪了一个
时辰,他出来后,她对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只求一封休书。可是他却不放过她,他说她想求一封休书是做梦,他说他即便死
都不放过她。如今,由不得他放过与否了。掀开被子,将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身前,端正躺在榻上,紧锁的眉心舒展,她安静
正姿,眉目恬淡。骨子里的痛,似淡了些,风雪交加的寒也渐渐消失。“小姐,风寒雪冰,不能久开窗,奴婢关了窗子了。”
话落,已抓住阑窗边沿。“ ”却无人应声。芍药手猛地一颤,阑窗再次被风雪撞开,阴沉天色,鸣咽风声,凛冽寒雪,以
及榻上,双眸逐渐游离的秀丽女子。“小姐,小姐”她哑着嗓子叫着,声音沙哑。她终究大限已至。叶非晚静静想着,冷院一
年,本一场风寒,谁成想入了肺腑,成了痨病,他倒是为着王府颜面,派人抓药吊着她这条命,可是她却不愿再治了,应付着
请来的太医,日日送来的药倒了。便这般吧,便这般吧她想。若有来生,只愿,只愿不再作践自己。王府正厅一侧书房内,靖
元王封卿褪下狐裘披风,露出紫袍蟒服,欣长身姿坐于书案之后,眼前尽是政务折子。他当初被父皇早早封了王,断了皇位后
路,谁曾想过,如今父皇年岁已大,皇兄又是废物,而今他为监国。今夜本该忙碌,可眼下却不知为何,竟是什么都看不入心
。“爷,侧院柳妃送来茶点的人,正在外头候着,说您忙于政事,定然心有疲惫,要您保重身子。”身边伺候的下人高凤恭敬
道着。封卿却是应也未应,手执朱笔,瞧着手下折子,半响落不下一字。“爷,后边冷院”高风的话还未道完,却见封卿手中
朱笔蓦然一顿,一滴馨墨落在折子上,晕染一片。高风心底一颤,继续道着:“后边冷院那儿有消息,王妃病还未好。”“与
本王何干?”封卿双眸骤然紧缩,声音冷凝,“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话罢,手不自觉抚向肺腑处,簪伤已好,却不知为
何,今日竟在隐隐作痛。此刻,书房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封卿本就无看折子的心思,如今被这喧闹一吵,心底越发烦躁:“
去瞧瞧。”他不悦道。“是。”高风点头朝着门口走。门外有两个下人,一站一跪,站着的那人,高风方才就瞧见了,侧院柳
妃的下人杜鹃,手里拿着盘膳盒,隐隐透着香甜。“杜鹃姑娘,王爷今日无用茶点的心思,还是请回吧。”高风对着杜鹃挥挥
手,杜鹃朝着书房望了一眼,左右这也非王爷第一次回绝,是以朝着身边跪着的女人嘲讽一笑,撑着油纸伞裹紧棉衣走入风雪
里。高风这才得闲扭头望着跪着的那人,单薄的衣裳在这风雪里着实可怜,风一吹怕是就能将那瘦削的女子吹跑,雪落其身化
为水,连一头散乱长发都弄湿了,狼狈的紧,脸色被冻得青紫,手上尽是冻疮,可她却毫无知觉,死气沉沉。“芍药姑娘,王
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怕是不会想听王妃的事,”高风摇头叹息一声,“赶明儿我差人送些名贵草药过去,太医说了,王妃这病
,得静养”对冷院,他们自也不敢怠慢的,毕竟普天之下能刺伤王爷,还能让王爷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追罪的人,怕只有王妃
了。“高总管,”芍药闻言,却仍旧面无表情,她抬首,声音死寂,“小姐去了。”“啪--”书房内,陡然一声巨响,惹得
门外众人纷纷伏首,寒冬腊月,跪了满地的精兵良卫。“芍药姑娘,你方才说什么?”高风觉得自己大抵是听错了,那曾生龙
活虎满京城追着王爷跑的女子,怎会说去就去了?“小姐去了。”芍药复又道了一遍,泪,砸在雪地之上,打出小小的圆坑。
高风不知自己如何进入书房的,只恍恍惚惚行到王爷跟前,见到王爷仍旧紧攥着朱笔,仍旧一字未写:“爷,方才芍药姑娘说
,说”说什么,他竟有些说不下去了。一向不耐的靖元王,此刻却没有催促,仍旧一动未动。“王妃去了。”完整的话终于道
出来了。“啪--”封卿手心,朱笔断,馨墨溅,手心血渗出,染红了一片纸业。“嗯。”最终,他轻应,“拉出去埋了吧。
”却在高风转身离去瞬间随之起身:“那女人素来诡计多端,本王定要亲自目睹她入得土中!”话落,未着披风,人已然行出
书房,身形平添几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