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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4

2023-08-26 09:54  views:390  source:小猫头    

“可是,关口君,那个产女(ubume)的事……” 他有意歇息了的关系吧,京极堂整理了散乱的日记以后,在香烟上点
燃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改变话题。 “石燕将产女写成‘姑获鸟’,毕竟是根据《和汉三才图会》,原来,《三才图会》虽
写姑获鸟但它念成‘ubumetori’,是鸟的一种。所以我想起来了,那是在常陆(译注:今次城县)一带流行的民间
传说。传说晚上晾着初生婴儿的衣服后,就会飞过来,是一种会把有毒的奶沾上衣服的怪鸟。这种鸟的名字叫‘ubumet
ori’动。如果是这个传说,那就跟中国的姑获鸟比较接近。那就成了‘穿着羽毛的鸟’,而且听说会在掳走的初生女婴的
衣服上沾上自己的血作为标志。很相似。但是一般谈到产女是鸟的时候,其根据大多是以啼声为主。水鸟的哭声的确像婴儿,
《诸国百物语》等书里的怪物,也是发出哟哪哟哪那种令人恐惧的婴儿声。谣传这就是产女,但是,报纸报导当英雄好汉出马
去捕捉了后,才发现啥都不是,原来真面目是‘青鹭’。不过,如果从啼声来联想,那应该不是母亲而是婴儿的声音。但是,
画里的多半描绘的是母亲,总觉得很奇怪,所以我才想起这些事情来。” 京极堂拿起放在榻榻米上看起来很旧的线装古书。
“西鹤(译注:井原西鹤,一六四二—一六九三年,江户前期的作家,著名作品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一代女》、《好
色五人女》等)所写的《好色一代女》卷之六,在这本书最后的段落,主角被姑获鸟所困扰,但那姑获鸟是婴儿。是堕胎了的
婴儿们排列着发泄怨恨呢。” ——青蛙脸的婴儿。 “听好……穿着莲叶似的孩童的面貌,腰部以下都沾满了血,有九十五
、六个并肩排列,声音不间断地哭着,欧巴雷唷欧巴雷唷,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产女……” 真令人毛骨悚然,背上微寒。京
极堂极乐见我的反应似的,继续说道: “罩着的莲花的叶子是胎盘。水子(译注:指刚出生的婴儿)作祟的概念虽并非从久
远以前就有,但可说是原型。而且,还是出现了将近一百人呢。因此啼声和母鸟没有什么不同,叫着‘欧巴雷’。这和被称作
‘欧巴良’的妖怪一样。这是俗话说的‘背妖怪’。在外形上,和叫做‘川赤子’和‘好哭’的妖怪也很近呢。在长崎一带,
产女指的是海怪,而且在越后(译注:今新泻县)性质虽相同,但形状是蜘蛛。这么一来,‘产女’这种怪东西的轮廓就变得
非常暖昧了。” “你大前天不是说产女不是幽灵,而是一种‘因生产而死的孕妇的遗憾’的概念吗?” “是呀。不过,你
想想看,死掉的人本身不会有‘遗憾’的,感到遗憾的是被留下来活着的人才会有。” “因为心怀留恋而死,所以才觉得遗
憾吧。” “不对唷。死人不会思考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的人才会想到‘真遗憾’。大致上,所谓怪异,普遍是生者
所确认的。也就是说呀,决定怪异的主要因素,是活着的人。换句话说,是‘看到怪异者’所做的决定。” “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呢,男人所看到的产女是‘女人’,女人所看到的产女是‘婴儿’,只有声音的产女是‘鸟’。然后,这些全都
被认为是‘相同的东西’。换句话说,与其说产女是‘因生产而死的女子的遗憾’,不如以更宽广的范围来捉摸,才能理解。
” 京极堂显出像是难以忍受似的泄了气似的表情,我开始错觉关于这个和事件应该毫无直接关系的民俗学考察,简直就像久
远寺家发生事件的延长似的。身上感觉发冷。 “产女究竟是什么?” “这是从人的母性和生物的母性的分歧中产生的、科
研的,事到如今的矛盾感吧……一种生理性的厌憎感吧。” 京极堂望着走廊。蝉鸣突然停住了。 “你知道猴子的事吗?年
长带着孩子的母猴,被浊流吞没了。那只猴子带着几乎不会游泳的幼猴和已经会游泳的小猴子。如果你是母亲,会救哪一只?
” “当然两只都救。” “只能救一喽。” “那就救小的那一只。大的会游泳了吧?” “可是,母猴毫不犹豫地救了大
的那一只。为什么?母猿已没有生殖的能力了,小小猴等到有生殖能力,还需要时间。在传宗接代方面,最合适的就是那只大
的猴子。生物的母性就是这么回事。即使冒着危险救了小猴子,但并不知道包括自己能否活下来。但是,如果是大猴子,或然
率就分外地高。个体的情爱,无法战胜遗传因子的命令。不,猿猴本来就不具备人所说的情爱了。身为生物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人不一样。传宗接代已不是独一无二的目的了。这到底称为文化?知性?人性?随便取什么名都可以,总之,万物之灵
的骄傲已经建构在‘另一个价值’上了。如果朝着相同的方向,那还好,但如果完全朝相反方向时,我们就会感到困惑。然后
,为了弥补那个分歧也会发生怪异的事。” “生物是为了生孩子而生存。于是,那孩子也为了生孩子而出生。但如此一来,
就成为传宗接代本身才有意义,生存本身并没有意义了。生物究竟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就是这么回
事!不,老早已是这么回事了!” 铃铃——风铃泅泳在风中。 京极堂沉默地站起来后,从厨房倒来冰麦茶,然后要我喝。
“关口君,产女的话题未必没有用喽。” 他说道: “被堕了胎的女子呢。关口君,不明了的暖昧模糊地藏在字里行间的
,正是产女。” “你想说什么呀?” “所以呀。如果说藤牧和久远寺的千金之间,有了孩子,会怎样?虽然不出推理的范
围,但并非不可能。” “你是说梗子小姐怀孕了?” “除夕夜的日记,写道‘隐约觉得害怕的事成了事实’,如果指的是
信里告知了怀孕一事怎样?深夜的幽会重复了二十多次,是非常可能发生的。” “噢,所以他在一个月间烦恼到极致后,二
月,出面求婚去了?” “据院长说,他表示‘有必须结婚的理由’,不是吗?这是没话说的理由吧。而且,日记的后半部写
了……” “可能死掉的孩子……对了,他结婚以后,不是想问出自己的孩子下落怎么了吗?不过,梗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 “对了。所以才有记忆障碍的可疑吧。藤牧大概也很固执地问情书的事吧。当你提到情书时,她怎么说?” ——只有那
个人知道的事,为什么会问和那个人一样的问题! “嗯……原来如此,很合理。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记得?……嗯
,即使她失去了记忆……家人也不应该不知道吧。” “不知道是堕胎,还是流产?假设家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藤牧
的入赘是重整快倾颓的家运的绝好机会,在这种时候,我想对于女儿的过去会隐瞒吧。” 很合理。这个臆测是对的吧?比起
到现在所听到的久远寺家的人们的任何证言,都更具有现实感。 “可是……” 京极堂混着叹息自言自语地说道: “即使
真是这样,还是觉得奇怪。虽然因为年轻而让小姐怀孕了,藤牧虽产生了罪恶感,但结果反正正式结婚了,那不就好了!他到
最后仍无法割舍赎罪的念头。这很不对劲。说是带了很多钱来,但那以后的言谈举止……总觉得很怪。” 那时,玄关传来声
音,好像是客人。京极堂念念有词地边说着,站了起来,边走出房间到了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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