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10
自己亲娘,反是将自己抱走的恶人,可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其中利害,并未对婉娘生恨。 所以她以为婉娘
是有话要同她说。 谁想到,婉娘将这镯子塞到她手中,竟是哀哀地对她道:“宁宁,姨娘求你件事,你若回府,看到
大姑娘,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 姜雪宁当时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也许她对姜雪蕙的嫉妒便是从
那时候开始的。 等婉娘去了,她回了姜府,这镯子她却弃于匣中,宁愿烂着都不给姜雪蕙。 等后来她遇到许
多事,想起婉娘,想起旧日种种,再要寻这镯子的时候,确是再也寻不着了。 没想到,竟在王兴家的这里。
姜雪宁静静地看着王兴家的,面上的神情忽然有些变幻莫测。 王兴家的还在笑:“看您这一身,一定玩累了吧,老奴
伺候您回屋……” 然而她一抬眸,触到姜雪宁眼神,不知怎的,背脊上一股寒意顿时窜了出来。 姜雪宁也不
看旁边的姜雪蕙,只轻轻一扯唇角,瞅着王兴家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本事这般大,连变脸的绝活儿都会呢?”此言一出
,王兴家的愣住了。 一旁立着的姜雪蕙和她贴身丫鬟更是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仿佛不相信这话能从姜雪宁的嘴里说
出来:不掺上来纵性搅和一番也就罢了,话里竟然还讽刺了她往日格外宠信的仆妇?! 王兴家的眼皮开始直跳。
她原来在孟氏身边伺候,但并不是最得孟氏信任的几个仆妇之一,四年前奉命去通州接姜雪宁回府,便看出这是个好拿捏
的主儿:年纪小,见识浅,身份高,偏她在田庄上长大,府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到了京城后一定会惶惶不安。 所以在
路途中便对姜雪宁百般讨好。 果然,回府之后,她略略向姜雪宁透露两回口风,姜雪宁便将她从孟氏那里要了过去。
从此,姜雪宁房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归她管。 且随着她和燕小侯爷玩到一起,府里人人见了她都要害怕
,她这个管事妈妈自然也越来越有头脸。 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姜雪宁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二、二姑
娘说笑了,老奴又不是蜀地来的,且连戏班子都见过几次,哪儿学得会什么变脸呢?”王兴家的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摆了摆手
,厚着脸皮拿出以前讨好姜雪宁的那股劲儿来,“您忽然说这个,一定是想看戏了吧?老奴前儿在太太那边听说,京中最近新
来了两个戏班,要不给您请进府里来演一出?” 这种奉承讨好的话,若是以前的姜雪宁听了,即便不喜笑颜开,也不
至于就翻脸生气。 可现在的姜雪宁么…… 她随意地一理那绣银线竹叶纹的青色锦缎袍的下摆,慢条斯理地坐
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作少年打扮的她即便画粗了眉毛也是挡不住的唇红齿白,一张脸上既有青山隐雾的朦胧,又带花瓣含露
的娇态。 唯独唇边那抹笑,有些发冷。 姜雪宁将目光移到了王兴家的手腕上,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样:“妈妈
腕上这镯子真是好看,只是瞧着有些眼熟,倒跟我前儿寻不着的那个有点像。” 王兴家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戴在手腕上的漂亮镯子,被姜雪宁那目光注视着,竟跟被火烤着似的,变得滚烫,让她手也跟着抖起来。 但她
这德性能在后宅里混这么多年,揣度人心思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一句话的功夫,前后不过是几个念头的时间,她便隐
隐摸着了几分关窍—— 镯子。 二姑娘这平白的态度变化,一定跟她腕上这镯子有关。 管着姜雪宁房
内大小事情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惯了,姜雪宁对自己的东西又没个数儿,王兴家的哪儿能忍得住? 手脚不干净才是正
常。 平日里东拿西拿,哪儿晓得今日就触了霉头? 她心电急转间,立刻演起戏来:“像吗?老奴这镯子可不
敢跟姑娘的好东西比,这还是上回在街口货郎那边买的,说是裂了条小缝儿,压价贱卖给老奴的,老奴买回来之后还废了二钱
银子给镶了镶呢,您看,就在这儿。” 说着她就满面笑容地把镯子撸了下来,要把那条缝儿指给姜雪宁看。
只是才一指,就“哎呀”了一声。 王兴家的睁大了眼睛,一脸逼真的惊讶:“这、这怎么就没缝儿了?” 姜
雪宁看着她演。 王兴家的想了想,很快又露出一脸恍然的神情来,讪笑:“瞧老奴这记性,昨儿帮二姑娘收拾妆奁,
怕磕坏了老奴那刚镶的镯子,就摘下来给搁在了旁边,估摸着是不小心给二姑娘那好镯子弄混了,收拾完之后拿岔了,戴错了
。老奴便说这镯子戴着怎么润了这么多,感觉人一戴上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原来是姑娘的好物,沾了您通身儿的仙气呢!”
听听,怕是马屁成了精也说不到这么好听! 再比比她对姜雪蕙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姜雪宁便能理解上一
世的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从孟氏那边要过来,还由着她作威作福了。 她微微笑起来:“原来真是我的镯子么?”
“都怪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好了,这也能拿错,还是二姑娘火眼金睛发现得早,不然回头老奴回头落个私拿您东西的罪
名,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一副感恩戴德模样。 因姜雪宁歪坐在美人靠上,她便蹲身下来,作势要
给姜雪宁戴上。 但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