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第三部(六)
到现在都是住房部分,在那栋旧馆的西侧像分隔似的,但其实是相连着。前往事发地点,必须先回到旧馆后穿过位于东侧的别
馆和新馆(虽如此称呼,但这已是大正末期的建筑)。旧馆、别馆、新馆各自并列地和回廊相接。各建筑物之间都有庭园,榎
物长得非常茂盛。一眼就看出疏于整理。 石造回廊让人觉得像是宗教建筑,几乎是排成一列的我们,仿佛是前往悼唁殉教者
的送葬行列。 别馆内部像是没有完全修复,从回廊也能看到天花板有窟窿,墙壁损坏。 “别馆只是个废墟,新馆大约有一
半房间能用。住在这里的是内藤和佣人,他们曾使用过但现在已经不住了。牧朗先生的研究室也在新馆。” “牧朗先生在做
什么研究吗?” “我并不了解什么内容……很认真地在研究的样子……” 针对中禅寺敦子的问题,久远寺凉子答得心不在
焉。然后像忽然想起似的,回过头问道:“噢,各位要见内藤先生吗?” 凝视着她的背影的我,慌张地将视线转向庭院。草
丛里开着白色的花,大概只有那里整理过吧?剪下贴上去似的,很奇妙地映在眼前。不过,因为从远处看的关系,不知道是什
么花。 新馆一楼大厅那非常高的天花板也一样是洞开着。一定是连屋顶都吹掉了。开始倾斜的西下夕阳,流泻了几道光线在
微暗的空中描着线。景致宛如西洋哥德教会的教堂。 走上对医院而言太过华丽的楼梯,到达二楼。正如想象,二楼的天花板
也有窟窿,当然在那正下面的地板也破了一个大洞。我们不由得走近那个洞的边缘。 “嘿,被炸得可厉害的。” 对榎木津
突如其来的问题,久远寺凉子悲伤地带着怀念的眼神,点了点头。 “大小姐,这位是侦探先生吗?” 从窟窿的对面,突然
传来粗嘎的声音。 那里站着一个有着浅黑精悍脸型的高个儿男人。 “是内藤……” 久远寺又恢复了一贯痛苦的表情说道
,男人——内藤医生,不客气地踩着皮鞋,瞪瞪地绕过窟窿来到我们面前。 “我从这里看到你们进来,啊,侦探先生是个什
么样的人物,我从今天早上就作了各种想象,啊,真是出乎想象之外。”内藤大声地说道。 新馆的西侧,接近别馆那一边,
有一半已遭到破坏殆尽。东侧则等于是毫发无伤。内藤分到东侧二楼的一个房间,即使当作病房也相当宽广。原本是重病入院
患者的特别个人房,但房子的建筑和家具用品都非常讲究,从窗户眺望外面的视野也不错。 “什么呀,虽说是重病患者,还
不都是些任性的有钱老爷那类人用过的!” 内藤将我们带进房间后,尽说些没问他的话。 细长形充血的眼睛,瘪成ㄟ字形
的嘴巴上,周围长着懒得刮而任其长的胡子。从远处看,感觉精悍的相貌,走近一看才知渗透着放荡生活的痕迹。年龄大致和
我一样,或稍微年轻些,但意外地比我年轻也说不定。 坐上他请我们坐的椅子后,内藤在床边坐了下来。 “嗨,有事尽管
说!” 目中无人不客气地说道。榎木津不理会他,中禅寺敦子提出问题:“发生事件那一晚,你人在哪儿?” “我对事件
毫不知情,不过,如果指的是年轻医生和梗子小姐大吵了一架的时候,我人在这里喽!” “你对事件不知情,指的是什么意
思?” “并没有发生什么谁被杀、或什么被偷的所谓‘事件’吧!年轻医生消失了,就只是这样吧。” “我想,因为一个
人消失了,人很难肯定地说没有事件性……也不能否定有卷入犯罪的可能性。” “犯罪是有的呀!应该说,正以现在进行式
在进行犯罪比较合适。” 双腿张开的内藤恢复了低姿态。眼神是挑战性的。 “那是什么意思?” 内藤浮现微笑,从皱巴
巴的白色制服口袋掏出香烟,叼在嘴上。 “因为那个医生消失了,所以各位就误以为他是被害者。他是加害者呢。犯罪者藏
了起来,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牧朗先生做了什么事?你不能说毫无根据的话!” 久远寺凉子很罕见地以严厉的语气说
道。内藤眯起眼睛看了凉子后,笑得更深了。 “什么证据,大小姐,你妹妹现在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据?那可不是普通的
病呢。” 凉子无言地瞪着内藤。 内藤有意避开她的眼神似地望着我和中禅寺敦子,继续说道:“我明白地说吧。那个男人
利用梗子小姐的身体,在做非人道的人体实验呢,然后就消失了。” “为何要这么做?” “复仇呀!那家伙和梗子小姐之
间的感情,早已冷淡了。不,从一开始,关系就不好。争吵一天比一天厉害,非常的激烈。这么说来,好像梗子小姐也是个脾
气暴躁的人,其实是受不了那个弱不禁风的秀才……过那种地狱似的生活。两人似乎彼此憎恨着!呵,到了这种地步,吵架的
双方都有责任,不能说是哪一个不好。不过,那家伙清算了这样的关系,用非常令人生厌的方法。” “真是毫无根据的谗言
!梗子每天都期盼着牧朗先生回来,梗子……” “真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些什么……?” 内藤大声地打断了久远寺凉子,激
烈地抗议。 “各位侦探先生,请看一下窗户外面。就在旁边的那栋平房,原来是小儿科病房,也就是那对夫妇居住的地方。
” 坐着的时候看不到,但站起来后,的确看得到屋顶。 “窗户打开的话,可以清楚地听见很大的声音呢,我每一天都听到
争吵声。” “那一天也是吗?” “对,那一天吵得特别厉害。” 内藤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那栋建筑。 “梗子小
姐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我本来想去劝架,可是……” 内藤转头微笑了。 “后来想到夫妻吵嘴不要管这句话。” “看来
是经历了恐怖的经验。”榎木津唐突地说道。 “恐怖经验……?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懂。” “梗子小姐的模样,很吓人,
于是……” “请等一下,这是诱导式的质询吗?我不在现场。我说,听到声音了。不可能知道实际情形。” 内藤显然很狼
狈。榎木津看得到什么。中禅寺敦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屏息注目着事情的发展。可是榎木津的追击等于是意图不清。 “
啊,是吗?那么,牧朗君是自己关起门来的喽?” “门,哪里的门?” “你用工具敲破了的那个书房的门。” 内藤的脸
色发白了,嘴角有点儿痉挛。 “说奇怪话的侦探先生呢。知、不知道啦,那种事儿!” 榎木津如雕像般动也不动。那颜色
很淡的眼瞳中,到底映着什么?我不由得凝视起半闭着的大眼睛。榎木津说道: “你认为牧朗君还活着吧。” “当然!所
以赶快、请赶快找到那个男人,然后赶快结束这令人厌烦的犯罪事件!” 内藤的表情突然哀怜了起来,如此恳求着,我觉得
只有他说的话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