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荔枝2
可惜时运不济,投卷也罢,科举也罢,总不能如愿,一直到了天宝十载,仍是一无所得。
我四十岁生日那天,朋友们请我到曲江游玩庆祝。船行到了一半,岸边升起浓雾,我突然之间陷入绝望。
这不就是我的人生吗?已经过去大半,而前途仍是微茫不可见。
我下了船,失魂落魄,不想饮酒,不像作诗,就连韦曲的鲜花都没了颜色。
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干脆朽死在长安城的哪个角落里算了。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城东春明门外一里的上好坊。其实那里既不算不得上好,更不是坊,只是一片乱葬岗。
客死京城的无名之人都会送来这里埋葬,倒也适合作为我的归宿。
我随便找了个坟堆,躺倒在地,没过多久,却遇到了一个守坟的老兵。
那家伙满面风霜,还瞎了一只眼,还凶横的很。他嫌我占地方,把我踢开,自顾自喝起酒。
我问他讨了一口,便同他聊了起来。
他原来在西域当兵,还在长安城干过一段时间不良人,不过没什么人记得了。
老兵如今就隐居在上好坊,说要为从前他被迫杀掉的兄弟守坟。
那一天我俩聊了很久,他讲了很多从前的事,其中我最喜欢的一段,却不是故事。
老兵讲,他年轻时被迫离开家乡,远赴西域戍边。那是他第一次远别亲人,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何时会死也不知道。
而军法极严,连逃都逃不掉。他一个年轻孩子,日夜惶恐惊惧,简直绝望到了极点。
有一天,他在战场上被一个凶狠的敌人压住,眼看就要被杀,他发起狠来,用牙齿咬掉了对方的脸颊肉,这才侥幸反杀。
老兵突然明白了,既是身临绝境,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命一搏,说不定还能博出一点微茫希望。
从那以后,他拼命地练习刀术,练习骑术,每天从高山一路冲下,俯身去拔取军旗。
凭着这一口不退之气,他百战幸存,终于从西域安然回到了这长安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