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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加缪

2022-11-13 00:27  views:890  source:CLLL    

我貌似两只手上什么都没有,可事实上却能够确定我自己,确定所有事物,远比他确定得多。
我能确定此刻的生命,也能够确定未来的死亡。毫无疑问,这便是我的所有。
至少从现在这一刻来看这些确定的东西是我能够抓得住的——就如同它的利齿已经深深地撕咬住了我一样。
我曾经是对的,现在也是对的,我一直都会是对的。我以前用某种方式进行着我的生活。只要我愿意,
我原本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进行生活。我这么做了,却没有那样做。我没去做甲,可是我却做了乙或丙。
这代表着什么?我一直都在等待着目前这个时刻,等待即将到来的黎明,明天的抑或又一天的黎明,用来证明我的正确。
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有着任何的重要性,我十分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也十分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从我将来的暗黑色的天际,
一股缓慢的、坚持不懈的风一直吹向我。这阵风沿途扫平了人们向我灌输的一切虚假的观念,那些别人对我兜售的观念。
别人的死亡,母亲的爱,抑或他的上帝,这些能够让我感觉有什么差别呢?或者,一个人下定了决心
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生活,他自己选择的什么命运,又有什么不同呢?因为相同的命运不仅一定会“选择”我,
也一定会选择成千上万的人,这些人,就像他一样,有权利自诩是我的兄弟。一定的,他不是一定会了解这一点吗?
每一个活在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有着特权的人。人只会有一个阶级,就是特权阶级,一切的人都会注定在某一天死去。
他,和别人一样,总有一天会轮到的。一个人被指控杀人,仅因为他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没有哭泣,便被决定处以死刑,
这有什么不同?因为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萨拉马诺的太太是这样,萨拉马诺的狗也是这样。那位从巴黎远嫁给马森
的小小的机器女人,想要与我结婚的玛莉,她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有罪”的。雷蒙虽然远远赶不上赛雷斯这个人,
可是如果他与赛雷斯都是我的朋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假设玛莉这个时候正在和另外一个男子拥吻,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他自己都是一个注定会死的人,难道就无法理解我说从我的将来吹拂过来的黑风的意义吗?
他一走,我便又静了下来。可是刚才过度的激动让我有些吃不消,跌跌撞撞地躺在了床板上睡了过去。
我肯定睡了很久,因为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星光已经洒在我的脸上。村野的种种声音隐隐地传了过来,清爽的晚风,
夹杂着泥土与海水的味道,轻轻吹拂在我的脸上。这宁静的夏夜如同潮水一般浸透我的全身。于是,在天刚破晓的那一刻,
我远远地听到了汽船的笛声。人们正在起航驶向一个与我无关的世界。很多次我都想到了我的母亲。然而现在,
我貌似明白了为什么她直到生命枯竭之际还结交了一位 “未婚夫”,为什么她还在想着要重新开始。
在养老院那风烛残年的日子里,黄昏也像是一种凄惨的慰藉一起涌来。如此靠近死亡,
母亲肯定感受到自己处在了自由的边界上,已经准备好了将生命重新开始。没有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这个权利为她哭泣。我也一样感觉准备好了将生命重新开始。
就好像那狂风暴雨般愤怒的潮水将我洗涤干净,夺走了我的希望。仰望着闪烁着天象与星辰的暗夜长空,
生平以来的第一次,我的心像宇宙一样和蔼而冷漠。它与我如此相像,真的,对我那么的和善,
这种感悟让我感受到我向来都是快乐的,现在也依然是快乐的。为了让所有的一切变得完美,
也为了减少寂寞感,我现在唯一所期许的便是处决我的那一天,会有很多的看客来围观,
用他们的咒骂与咆哮来为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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