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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

2022-11-12 21:02  views:716  source:小键人7562724    

弗朗什孔泰最美丽的小城非莫里埃莫属。在一座小山的侧坡上坐落着一幢幢白墙、红瓦,尖顶的房子。
层层叠叠茁壮的栗子树,勾勒出了小山最细微的轮廓。距小山数百步以外的城墙下流淌着静静的杜河。
西班牙人筑造的城墙,如今已经不堪入目。维里埃北倚高山,为汝拉山脉的支脉。
破碎的维拉峰顶刚进入10月初冬便已被雪覆盖。
自山顶流下下的一股激流,穿越维里埃汇入杜河,小城里的许多木锯因这流水而转动起来。
它是一种十分简单的工业,小城的居民酷似乡巴佬,多数家庭的生活堪称很安逸。
然而,使小城富裕起来的原因并非木锯。而靠的是制造一种印花布,被称为“米鲁兹”花布。
故而,拿破仑下台后,维里埃几乎每家都将房屋的门面重新修过。
谁只要一进城,便会被一台声音嘈杂,样子骇人的机器弄得头晕目眩。
20个沉重的铁锤,全赖一只由急促的水流带动的轮子,升降起落,震得路面都战栗起来。
我也弄不清一个铁锤一天能造出几千只铁钉。
在他的升降起落之间灵巧漂亮的姑娘将小铁块送到大铁锤下面,铁块即刻变成了钉子。
看似如此笨重的劳动,却能让首次涉足法国与瑞士之间这片山区的游人颇感惊奇。
若是来到维里埃的旅人问起街市上被震聋了的行人,那座漂亮的制钉厂的厂主是谁,
有人就会拖长了腔调说:“咳,市长先生呗!”
有一条大街,沿着杜河岸一直延伸到山顶。
旅人只要稍作停留,大都会遇见一个神色匆匆、身材高大的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
行人只要与他相遇,都会马上脱帽致敬。
这位身着一套灰色衣服的多等骑士勋章的获得者,头发也已花白,大脑门,鹰钩鼻,五官还算比较端正;
乍一看去,人们甚至还会感到这张脸兼有小城市长的庄重,以及尚存于48岁至50岁男人身上的那种魅力。
然而,巴黎来的旅客片刻之间便会感到失望,因为在他那志得意满的神态中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狭隘与缺乏创造力。
这位旅客终于感觉出,此人的才干仅限于叫欠账的人如期偿还而已,可若是他欠了帐,却要拖得遥遥无期了。
这便是维里埃的市长德·莱纳先生。他貌似庄重地走着,穿过大街,进入市政厅,消失在旅人的视野中。
若是这位旅人再前进100步,一座外观精美的房子便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一座漂亮的花园由一道铁栅栏与之相连。
远处是勃艮第的丘陵形成的一线天际、错落有致,似乎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赏心悦目。
这景色能使旅人忘却那令他窒息的斤斤计较的铜臭。
据说,这刚刚竣工的房子的主人是德·莱纳先生,是他那座大制钉厂为他赚来了这座用方石砌成的漂亮住宅。
听说他祖上系西班牙人,家族历史悠久,大概在路易十四征服此地之前就已是这里的居民。
自1815年起,他便不愿再当工厂主了,因为1815年他当上了维里埃的市长。
他那座美丽的花园分为很多层,一直延伸到杜河岸边。
每一层皆设有护墙,这仿佛是对德·莱纳先生在铁器生意中的精明给予的一种特殊的报酬。
在法国,您难得见到德国的莱比锡、法兰克福、纽伦堡等工业城市附近的那种精致的花园。
在弗朗什已孔泰,越是砌墙,也即便是在地产上码起一层层的石头,九月会受到邻舍的仰视。
德·莱纳先生的花园里便是高墙纵横,尤其是里面的几小块地,是他花费巨资置买下的,因此这花园就愈加令人称羡了。
就拿那个锯木厂而言,它占据着杜河岸边的特殊位置,是您一进城就印象深刻:
屋顶一块用极大的字写着“莱索尔”姓氏的大木板您也能看到。
在这块土地上,六年前尚为锯木厂,如今却正在修建花园第四层平台的护墙。
尽管是张先生傲慢,
却也不得不劳神费力地央求老莱索尔那个冷酷而顽固的农民,不得不付给他光闪闪的金路易,才使他将工厂移到别处。
他又借助自己在巴黎的影响,使那条带动锯子转动的公共水流改了道。他是在182x年选举之后获得的这个实惠。
德·莱纳先生为了获得这块-阿尔邦的地,便将杜河下游500步处的四阿尔邦给了索莱尔。
尽管此块地的位置对他做木板生意非常有利。
索尔爹还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位邻居的急切心理,与占有欲,敲了他6000法郎的竹杠。
果然,这笔买卖引起了当地一些有头脑的人的质疑。
四年以后的一个礼拜天,身着市长礼服的德·莱纳先生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地看见被三个儿子围着的老索莱尔,正朝着他笑呢。
这一笑才让市长先生如梦初醒,自此以后他就老是想:他本可以花更少的钱来做成这笔交易的。
在维里埃,仍需建造许多的护墙,才能得到公众的仰视,
关键是切勿使用那些每年春季经由汝拉山口去往巴黎的泥瓦匠带来的意大利图纸,
不然的话,此种革新将使鲁莽的造墙者背上别有用心的坏名声,永远难以摆脱,
他也必然身败名裂于那些明智而沉稳的人眼中。
因为在弗朗什一孔泰,事实上,这些精明的人在当地实施着最令人反感的专制;
正是因为这个声名狼藉的字眼,是那些曾经生活在被人称作伟大的共和国的巴黎人感到,小城市里的日子着实难过。
一条环卫公共散步道,需要修建一条巨大的挡土墙,就在河水上溯100尺处。
就德·莱纳先生的名声来说,这不是为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散步道地理位置极为理想,站在道上,便能欣赏到法国最旖旎的风光。
然而,每逢春天一到,雨水一冲,路面便沟壑纵横,坑洼遍布,让人难以下脚。
德·莱纳先生便趁势修了一条长二百多尺,高二十尺的墙,若不如此,他的政绩是不够永垂史册的。
为了这墙上的胸墙,德·莱纳先生不得不连跑巴黎三趟,因为前任内务部长对维里埃的散步道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而这胸墙已经建起,高度为四尺,似乎是向所有现任与前任的部长们示威,如今有人正在往墙上装方石板。
曾经有多少次,我胸抵着美丽的蓝灰色的巨大石块,回想着前夜的巴黎舞,目光却在杜河谷地上游移。
远望河的左岸,五六条曲曲弯弯的山谷,谷底多条小溪历历在目,一路奔腾跳跃,急急忙忙的汇入杜河。
山里的太阳颇为灼热,正午时分,游客可在这方平台上怡然的享受悬铃木婆娑的枝叶赐予的阴凉,任遐想自由放飞。
这些树长势迅猛,美丽的绿色中略含蓝意,这全得益于市长先生。
他差人将新土填在巨大的防土墙后面,因为他顶住了市议会的反对,硬是将散步道向外拓宽了六尺。
所以他与幸运的乞丐收容所的所长瓦勒诺先生都觉得:此平台并不在圣日耳曼一昂一莱的平台之下。
沿途十五或十二块大理石板上可见散步道的正式称谓——忠诚大道,德·莱纳先生为此获得了一枚十字勋章。
只有一件事让我对这条忠诚大道持有非议,那即是市政当局命人修剪乃至剃秃这些蓬勃生长的悬铃木的那种野蛮举措。
这些树脑袋低而圆,圆而平,犹如菜园里最普通的蔬菜,没有英国花园中常见的那种高雅大方的外形。
但是市长先生的意志不容违逆,所有隶属于市政府的那些树每年都要遭受两次残害。
当地的自由党人宣称,自打马斯隆副本堂神甫养成了将修建下来的树枝据为己有的恶习后市政府的园丁的手就下的更狠了。
这位教士很年轻,是几年前从北藏松被派来监视谢朗神甫与附近几位本堂神甫的。
有一位退伍后来到维里埃的外科老军医,曾在意大利打过仗,据市长先生说:
他生前即是雅各宾党人又是波拿巴分子,有一次竟然当面指责剪树这种行为是对美丽施行的周期性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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