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见一面吗,我想抱抱你。
《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寓意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佩戴在身上,赵纫兰的名字即出于此。
人如其名,她为李大钊燃尽了生命之火。
“我十岁那年,家里缺少女眷,就让我成亲了,夫人大我六岁,大字不识几个,是个地道的村姑,但是我俩感情很好,前后生
了四个孩子。”
此时的李大钊正向他的好友介绍着与自己相伴十多年的妻子纫兰女士。
看着纫兰的身影,大钊的目光满是爱惜和心疼。
所以不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是传统的安排,让这两个看起来并不相配的人走在了一起。
在那个“宁要男大一春,不要女大一辰”的年代,他们俩的结合在外人看来就是将就。
可是这份婚姻却让他们能够跨越了年龄的阻隔,打破了思想的枷锁。
最后事实证明,他们就是最契合的伴侣。
16岁和10岁之间不会存在爱情,所以纫兰是又像姐又像娘,就是不像妻子。
而纫兰也却是担负起了姐和娘的任务,照顾大钊的爷爷奶奶,衣不解带;
照顾年幼的大钊的衣食起居,站在院口,看着那个小
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走向学校,直到没影儿。
日复一日。
当我想要再细细了解从16到24岁,10到18岁这八年里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时,却没有任何资料能详细记载。
当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大钊先生对革命事业做出的贡献时,就很容易忽视他背后的那个女人。
可是这八年,对纫兰来说,并不是一段容易忘记的记忆。
那个蹦跳的背影,开始变得稳重;
名义上的丈夫,逐渐变成自己真正的丈夫;
干净的面庞上开始蓄起了特色的八字胡,也终于有一个男人懂得她这么多年的付出。
这2920天的付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但是有人理解时,那就是值得的。
我想,爱的滋生就是从这里开始,超越亲情和爱情的界限,融为一体。
所以在得知大钊要继续求学时,纫兰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嫁妆,
又像亲朋好友借贷了不少钱,只为让自己的爱人完成抱负。
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只有书信能承载着两个人的思念,
不过因为纫兰不会写字,所以这些书信都是单方面接收。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爱没有断开就行了。
大钊在外求学的六年,纫兰一人操持着家里的琐碎。
而儿女相继来到这个家庭,使得家里的开销愈发紧张,
再加上丈夫的学杂费,更是压得纫兰透不过气。
当时的纫兰也不在乎什么脸面,只要有活就干,有钱赚就行。
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抱怨。
她爱自己的丈夫,她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丈夫做他喜欢做的事。
所以当大钊从天津毕业,想要远赴日本留学时,
她也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不会让家庭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羁绊。
也正是因为妻子的支持,彼时的大钊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为中国寻出一条出路。
时隔四年,再归家时只有一句
“姐,憨坨回来了。”
相望无言,却胜千言万语。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也不需要多热烈的表达,只一个眼神,对方就能读懂你的心。
纫兰激动地牵着星华去杀鸡,杀大花鸡,用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的最高待遇,迎接自己的丈夫。
相处时懂得二人依旧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大钊会给纫兰捏捏肩膀,揉揉腰,
帮着纫兰做做家务,会跟她讲在外的所见所闻,商量着日后一家人搬去北京的幸福生活。
大钊不会因为自己学识和思想先进而看轻纫兰,他知道纫兰的苦累和不易,记得她的好。
纫兰虽然不能在事业上给大钊提供帮忙,但她始终把家庭操持得很好,而且不怨不悔。
“姐,前段时间有一个朋友,让我去南京当官,收入也挺高的但是我拒绝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听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不用你担心,在乡下怎么都能过。你踏实去办,我守着这个家。”
“你踏实去办,我守着这个家”是纫兰对大钊说过最多的话。
你只管往前走,我就站在你身后。
混乱动荡中,谁都想独善其身,明哲保身。
可是论大义,可能很多人都比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
当时的大钊,应该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纫兰,能够义无反顾地支持他,愿意做他的坚实的后盾。
在北平的大钊因为朋友的帮助,有了固定的薪水,生活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时刻惦念着家人,所以立刻把妻儿接来了北平团聚。
热情好客的大钊总是会邀请一大帮学者教授到家里来小聚。
每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纫兰总是忙里忙外,热情款待,生怕怠慢了这些客人,影响了丈夫的前途。
大钊会牵起纫兰的手,走到众人面前,满面春风地介绍,这我的妻子。
大钊走了那么多地方,会不知道这个世间有比纫兰好千万倍的女人嘛?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的爱只属于纫兰一个人。
所以我想向我的朋友介绍你,我想让大家认识你,以我妻子的身份。
当纫兰说可惜不识字时,大钊会在她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问她识不识得,“这哪能不识得”纫兰笑答。
我不认识字,但我记得你名字的一笔一划。
“我和丈夫教育的背景不同,知识量相差悬殊,他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太多。每当我惊叹:你太厉害了,连这个都知道。他说:
我只是比你早一点知道而已,现在你不也知道了。”
平凡的话语最能打动人心,当知识和信息密度大于你的人,愿意俯下身来主动和你交流,尊重你、鼓励你、引导你,这便是
温柔。
当我开始满心期待他们能有一个美圆满幸福的结局时,
北平不绝的雨,似乎暗示他们注定无法白首的结局。
“姐,对不起啊,你看把你接到北京来,本来我应该好好陪着你,结果我忙的不着家,让你操心我。”
“大钊,你是干大事的人,你每次跟我讲的那些大事儿,我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但你踏实去办,我守着这个家。”
就是这句话,给了大钊最硬的底气。
1921年的春天,北洋政府随口一个理由,断了教育经费和教职员的薪俸。
而大钊也是带头参加了这场与政府地斗争中,纫兰在大钊身边的这几年,让她懂得了革命的意义。
于是主动典当衣物,维持家用,甚至拿出家里仅有的积蓄去资助有困难的教职员。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当危险正在逼近时,大钊毫不畏惧,为了国家,为了劳苦大众,他甘愿牺牲。
同样,面对的军警再凶狠,纫兰也依旧守口如瓶,不愿意出卖丈夫。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故事似乎听到了太多,都忘记了世间还有如此令人动容的爱情。
1927年4月6日,是“憨坨”与“姐”的最后一次见面,在狱中。
泪眼婆娑的纫兰似乎预料到了之后的结局,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依旧会有人叫她“姐”。
可惜那个叫她“姐”的人再也没有了。
中年丧夫,人生不幸;家境贫寒,泪洒衣衫。
一直以来,大钊都把纫兰视作自己的后盾,殊不知大钊亦是纫兰的全世界。
大钊死后的第六年,只剩下纫兰一人,独活于悠悠天地之间。
六年来的操劳,悲伤,思念让纫兰身心俱疲,所以参加完大钊的落葬仪式后,最终没能看见六月曙光的纫兰,去找她的憨坨
去了。
而她在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与大钊生同寝,死同穴。
“你是为劳苦大众而生,我是为你而生。”
纫兰可能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大钊做那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相信你并且义无反顾地支持你。
同样,物欲横流的时代中,多的是飞黄腾达以后抛妻弃子的男人。可是大钊依旧如十年前一般,唤着纫兰为“姐”。
选择一个人,就矢志不渝,相信一个人,就相信到底。
择一人,守一生,这也许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