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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117

2022-05-26 11:40  views:11901  source:3066    

萧驰野松垮的外袍半敞,露着里衬解开的领口。他坐下时挡住了许多光亮,身上还带着水汽,就着干净的帕子抹了几把脸,舒
坦了些许。他屈指在地板上敲了三下,对晨阳说:“什么事?坐起来讲话。”晨阳迅速地在臂间蹭净脸,抬起了上半身,说:
“此次回离北,遇着些意外,我不敢擅自拿主意,得先禀报给主子。”萧驰野拾起沈泽川的筷子,听着晨阳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沈泽川中途离席,去沐浴了。萧驰野把碗里的饭吃完,没有再添饭的意思,坐了片刻,问:“骨津的伤势如何?”“我们离
开常驻营后就请了大夫,骨津在路上退了烧,背上的伤却烂得严重。昨夜纪纲师父给瞧了,叫骨津忌口,嘱咐了许多事情,说
再养个把月就能好。”晨阳说到此处,顿了顿,说,“幸好没有伤到眼睛与耳朵。”“图达龙旗是东山脉常驻营的日巡领地,
它原先距离悍蛇部有相当远的距离,但是这次骨津的先锋队竟然退到了这里。”萧驰野在晨阳的陈述中迅速捕捉到了非常多的
东西,他敏锐地说,“这说明离北铁骑在后退,老爹和师父的仗打得并不顺利。”夏夜的虫鸣透过竹帘,聒噪地叫喊着。萧驰
野看了会儿烛火,低声说:“大哥不能带兵,就是离北铁骑的重创。老爹及时出山,是为了迅速勒回下奔的士气,淡化那个‘
败’字带来的影响。但是他已经将近十五年没有亲临战场,与他对阵的阿尔木却在这十五年里不曾离开悍蛇部前线半步。时候
不同了,盲目地依赖着老爹不是取胜之道。我常说不要临阵换人,再好的将领都需要与士兵经历时间的磨合。十五年前老爹的
人马皆已更迭,能够再跟着他重出江湖的人少之又少,他如今带的是已经习惯了大哥行事风格的新派将领们,两方需要在吃紧
的战事里相互调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萧方旭建立离北铁骑时,“铁骑”两个字就是离北军队的最好注解。离北当初追
不上边沙骑兵的马,萧方旭就采取加重的措施,不仅让离北的兵浑身铠甲,还让离北的马也浑身铠甲。这样的军队直线冲锋时
是股相当可怕的力量,犹如山间洪流,能够眨眼间撞得人尸骨无存。边沙的弯刀根本来不及拔,即便拔了出来也捅不穿,凶悍
如悍蛇部也不肯和铁骑打持久战,他们轻快的移动是后来仅剩的优势。萧方旭就是在这个基础上,不断地给离北铁骑加重,最
终把离北铁骑打造成了真正的“铁墙”。戚竹音率领启东守备军过境时,是蹄声似雷。但是离北铁骑过境时,不是“似雷”,
而是真正的“轰雷”,那重量使得人仅仅靠听就会失去了再打的勇气,甚至在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谁都找不到离北铁骑的弱
点。然而阿尔木也是悍将,他在与离北铁骑的不断接触中,充分利用了离北铁骑的“重”。只要让悍蛇部的骑兵足够快,他们
就能做到抢完就撤,撤完就散,散完再绕,绕后包围,就像是群蝇吸血,打不穿那层坚硬厚实的甲,自己也不会受伤。雷惊蛰
群聚流匪,骚扰禁军的打法就是模仿悍蛇部对离北铁骑的打法,只是他没有那样快的马,也没有那样强的兵。萧既明就是在这
个时候接手了离北铁骑,他当年面临的首个抉择就是是否还要保留离北铁骑的重量。他是老将眼里的嫩青蛋,他那文雅谦逊的
性格也是跟惯了萧方旭的老将们所不能忍受的一部分。他做出了与萧方旭截然不同的选择,他减掉了离北铁骑的重量,让那层
“铁墙”变薄了,但具备了能够迅速掉转的机动性,离北铁骑就此从重骑偏向了重一些的骑兵队。这个变动让离北开始具备“
快”的特点,这是萧既明“铁马冰河”的根源,也是他能够一夜跨越两境版图的根本原因。他们跟得上悍蛇部的速度,又在不
断精炼的阵法里变得更加难缠。新一派的将领全是萧既明挨个挑选出来的,他们与萧既明的风格相互适应,并且已经习惯了萧
既明善听建议的性格——或许他们情感上同样尊敬萧方旭,但是他们未必就能适应萧方旭。光是尊敬打不了胜仗,那种仰望传
说中战神的光芒会在相互碰撞里一次次被消磨,到了最后,光芒万丈的离北王也会掉下神台,成为潮浪更迭中陨落的神话。如
果到了那个时候,离北铁骑的传奇也到头了,他们将成为无法内部调和的散兵,过于集中的形式是优势也是弊端。戚竹音是对
离北铁骑钻研最多的统帅,她深知离北铁骑依赖将领的弊病,所以在成为启东五郡兵马大帅以后极力避免启东走向离北铁骑的
道路,一直着力建立启东将军帐,帐下收纳的人无一不是能够带兵的好材料。她敢放权,这是对把持绝对主权的自信。她给陆
广白那么大的权力,是因为陆广白可以。她明白什么样的将军适合什么样的队伍,在萧驰野眼里,戚竹音是这一辈里最适合做
大帅的人。能打的人可以做一军之将,但能打的人未必可以做统协四方的大帅。如果要给天下四将排序,那么戚竹音势必是首
席。她早已洞察了离北铁骑的弱点,她提醒过萧既明。萧驰野被排斥是必然的局面。萧驰野一手搭着膝头,把那烛泪浇在了小
瓷盘里,指尖也沾到了些,但是他喜欢这种灼烫的痛感。他看着那烛光明灭,说:“晨阳,我十七岁离家时,问大嫂,我何日
能回家。大嫂被这句话问出了眼泪,一个人在房中哭了一宿。我跟着大哥上马时,她在我的包袱里塞了许多离北的糕点,甚至
藏了一壶马上行,对我说她也不知道我何日能够回家,但是他们永远在离北等着我。我因为大哥打了胜仗而入都为质,我恨死
了沈卫,我那时以为这都是中博兵败的错。我没有认为自己比大哥优秀,但我同样依恋鸿雁山和跑马场,我曾经趴在草地上听
离北大地的声音,我离开时,连离北的泥土都想要带走。”“我在阒都最高的楼顶上试图眺望离北,但是猛飞上云端也看不见
它。我那时第一次明白,回去是件渺茫的事情。我跟着师父学了许多,可我在阒都时才开始明白那些道理。我是野心勃勃的人
,阒都是教我束缚那些欲望的老师。我遇见兰舟并非偶然,他是我临近决堤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我失而复得的纵情与自由。
”萧驰野抬起指,像是画出了一条线。“我已经完整了,我残缺的部分被钢铁覆盖,我再走出阒都时,已经不会停下。不论是
二十年前,还是十年前,老爹和大哥都做了最好的选择,那么现在轮到我了。我们翻越的高山未必永远都是敌人,我承认父兄
的优秀,我敬仰并且珍爱他们,但是那是属于‘家’的部分,不是属于‘离北铁骑’的部分。我们是离群的狼,归群不是去匍
匐人下,而是从他们手中得到我们的位置。”萧驰野微微俯身,目光像是刀般锋利。“离北不能再败,这不是萧家的事情。我
明白这个道理,大哥和老爹也明白。这面铁墙该交给谁来继承?谁都可以,只要他扛得起。我要回的是离北,不仅仅是家。郭
韦礼身为离北老将,他对你们的职能最清楚不过,他没有伤骨津的眼睛和耳朵,这是给我最仁慈的警告。打起精神来晨阳,我
们的对手全部都是久经沙场的前辈——这世间没有必输的仗,那些铁壁重围、牢不可破的都是假象。我要回去,我要一个属于
我的离北铁骑。”晨阳指尖微颤,他跪坐的双腿被压得发麻,可那麻劲一直蹿到了脊梁。他面对着这样的萧驰野,在满腔热血
里把畏惧一扫而空。沈泽川出来时晨阳已经退出去了,萧驰野正躺在窗边的须弥榻上发呆。窗户没有关上,廊下的荷花溜来几
缕清香。萧驰野枕着一只手臂,从那斜角里看着星空。沈泽川吹灭了烛火,把外褂扔到了椅背上。他的手指刮了下萧驰野的面
颊,冰凉凉地滑过去,留下的却是充满亢奋的温度。萧驰野很想沈泽川,迫切地,每一寸都在想念。疲惫后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连日策马,现在却睡不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两个人才懂的侵略,随着沈泽川的手指,硬得很快。小别胜新婚,不久以后的
小别还有无数个,独自待在一起的每一刻萧驰野都在侵略,他像是想要把沈泽川翻来覆去地深入,留下自己的味道,并且被沈
泽川的味道占满。心爱或许有无数种表达方式,但是他们如今就想用足够激烈的那一种。须弥榻对两个人而言不够大,萧驰野
伸手拉下了竹帘,把窗子也遮了起来。兰舟不需要月光,那被剥开的柔软只需要他一个人的目光。沈泽川骑在萧驰野身上,两
个人在昏暗里接吻。鼻息间喷洒的热气相互缠绵,沿着脖颈,滑到胸膛,甚至到了小腹。沈泽川脖颈间潮红遍布,萧驰野觉得
这是某种无声的嘉奖,和沈泽川的颤抖一样,都是情难自抑的撺掇。萧驰野有些凶,让沈泽川仰头哈气。他摁着萧驰野的胸口
,企图让萧驰野停下这样强烈的侵袭。但是他又含着泪,在垂望里用眼神勾着萧驰野继续,继续凶,继续坏。都可以。沈泽川
的眼神是这样明示的。萧驰野精神抖擞,把沈泽川牢牢固定在身上。他在喘息,两个人谁也没有移开目光。沈泽川逐渐散掉了
头发,在那剧烈的颠簸里攥皱了萧驰野的衣,一阵阵地颤抖。“再长一点肉,”萧驰野喑哑地说,“兰舟。”沈泽川湿透的发
缕贴着面颊,他有片刻找不回声音。他逸着叹息,伸指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萧驰野牵了他,不等他回神,就在酣畅淋漓的驰骋
后进入缓慢的温柔。如果没有那么深的话。沈泽川由萧驰野这样撑着身,在这深度的吞咽里,思绪被持续不断的劲儿顶散了。
他起了雾的眼睛变得格外催情,眼角浸着欢潮,整个人都被萧驰野渗透了。“策安,”沈泽川随心所欲地念着,“阿野。”萧
驰野出了汗。沈泽川俯首,沿着萧驰野的鬓,用鼻尖抵散了那些汗珠。他恶意地喊:“二郎。”萧驰野猛然停了,他捏正沈泽
川脸,在喘息里狠狠地吻着沈泽川。那一切有序的东西都变得无序,暗藏的焦虑被这几声喊乱了。萧驰野忘了它们,他什么都
不需要,他只要沈泽川。须弥榻不能尽兴,床上的被褥被扯到了氍毹上。不知过了多久,毯子上的枕头都被浇湿了。沈泽川眯
着眸,湿透了,力竭了。萧驰野撑着手臂,没有退出去,他俯首,和沈泽川额头抵着额头,轻喘着。“兰舟,”萧驰野带汗的
额头往下蹭,蹭在沈泽川的颈窝,闷声说,“兰舟。”沈泽川抬手,盖在了萧驰野的发间。他们贴得这样紧密,万般契合。沈
泽川抬腿,示意萧驰野压下来。萧驰野没有压下身,而是抱紧了他。沈泽川被萧驰野抱得难以喘息,他轻重不一地揉着萧驰野
的后脑勺,偏头冲萧驰野的耳里轻吹了口气,慢慢唤道:“狼崽。”萧驰野咬他。沈泽川沙哑地笑出声,觉察到下边正在流淌
着什么,便说:“出来了。”萧驰野就改为吻他,两个人亲昵地磨蹭,在动作里挤压出更多。萧驰野还有抬头的趋势,让沈泽
川不住地叹息。因为做得太狠,萧驰野原本想要放弃,可是他看着沈泽川的神情,又转为继续深入。萧驰野摸着沈泽川的面颊
,把两指抵进了他的唇齿间,沈泽川的舌尖无处可藏。两个人凑得很近,共同喘气,把对方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最后一次不激
烈,更像是场漫长的温存。最终出来时,沈泽川已经无法出声。他含糊的哼声都被萧驰野吃干净了,潮热里,他捏到了萧驰野
的下巴,止不住的眼泪渗湿了发鬓,萧驰野终于压下了身,跟他贴在一起。两个人都疲惫了,沈泽川甚至快要睁不开眼。他还
捏着萧驰野的下巴,萧驰野似乎笑了一声,探过来吻他。吻了片刻,便这样压着人,一起睡了。萧驰野没做梦。翌日天亮时已
经算晚了,萧驰野带兵才归,原本没人会苛责他,但是他醒得很快。欢爱驱散了可能会压抑下去的情绪,他起身时,沈泽川也
要醒,他罩了被子,把人又吻了回去。“军务,”沈泽川在昏暗里困倦地挣扎,闭着眼说,“晚些,午后我去……”“茨州守
备军的事情晚些谈,”萧驰野说,“我要先跟周桂把雷惊蛰的事情解决掉。”“一个时辰,”沈泽川长叹一声,“一个时辰以
后我就到。”萧驰野摸了摸他,说:“明日再去也一样,不着急在这几天。你睡,晌午我回来吃饭,叫上师父一块。”沈泽川
“嗯”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萧驰野沐浴以后,换了袍子,没叫人进去打扫,早早地让丁桃和骨津守在院里,带着晨阳和
乔天涯先去了。周桂已经在书斋里跟幕僚谈了几轮,终于见着萧驰野,赶忙出来迎接,把人散了,让孔岭奉茶。萧驰野今日不
怎么和颜悦色,所谓的浪荡佻达也收得干净,进来时压得两个人硬是没敢大喘气。他心里有事,落座后没有绕弯子。“雷惊蛰
在东边被我放走,三日以后该到敦州境内。”孔岭昨夜清点土匪,没见着雷惊蛰就已经起了疑心,如今听了这话,倒打消了顾
虑。他们与萧驰野已经熟悉了,也不再像前头那般拘谨,他轻咳了嗓,就道:“侯爷想必自有打算。”周桂说:“雷惊蛰是有
心计的人,侯爷放走了他,可是想收为己用?”“此人过分精明,不是甘于听从差使的人。”萧驰野眼里没温度,他说,“我
们此次剿匪,虽然把雷惊蛰的大部分人马都捉拿了回来,但是洛山还有他剩余的人。不仅如此,没有了一个雷惊蛰,还有其他
雷惊蛰。在茨州没有自己的守备军以前,想要一劳永逸太难了。”孔岭想到了沈泽川前几日的话,闻言颔首,说:“不错,正
如同知所言,只要中博粮食紧缺,就仍然会有良民百姓沦为盗匪。光凭武力,无法根除。”“雷惊蛰此次失去了左膀右臂,却
能孤身从我手中逃脱,即便他巧舌如簧,也在土匪群中洗不干净嫌疑。”萧驰野说,“我还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为敦、端
两州土匪群起而攻之的禁军‘眼线’。此人有本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如此一来,土匪内乱不休,也就无暇再打茨州的主意
。”孔岭听到此处,便说:“侯爷为茨州如此考虑,是要回离北了吗?”萧驰野转了下茶盏,说:“时不待人,离北战事频繁
,我不宜再在茨州久留。况且启东已经拖了两个月,戚竹音一到,想走就难了。我离开茨州以后,兰舟还会对茨州鼎力相助,
先前我出兵时说过,茨州守备军相关我一概不会过问,但是两位如果还需要禁军,只要让兰舟知会我一声,我一日以内必定赶
到。”他这话说得很值得揣摩,起码在孔岭耳朵里是恩威并施。萧驰野说让沈泽川知会他,就表明他不会听茨州的一家之言,
要不要让他带兵回来,得先由沈泽川决定。然而沈泽川就不是能够被糊弄的人,这样他们就无法借着距离诓骗禁军出兵。除了
以上,还有一层意思。孔岭有些坐立不安,擦了把汗。茨州如果敢对沈泽川做什么,萧驰野一日以内必定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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