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1
里或者地面上的每一道足迹,知道是哪一种小动物在他之前走过这条小路。我们对于这样的一个向导必须绝对服从,而这也
是非常值得的。他胳膊下夹着一本旧乐谱来采集植物标本,口袋里装着他的日记簿和铅笔,还有一只看鸟的小望远镜、一个
显微镜、一把大折刀和一团麻线。他戴着草帽,穿着结实的鞋子和深灰色裤子,可以通过矮橡树与菝葜,也可以爬到树上去
找老鹰或松鼠的窝。他趟水到池塘中去找水生植物,强壮的双腿也是他盔甲中重要的一部分。我所说的那一天,他去找睡菜,
看见它在那宽阔的池塘对面,他检验了那小花以后,断定它已经开了五天。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日记簿,念出了应当在这
一天开花的所有植物的名字,他记录这些,就像一个银行家记录票据几时到期。杓兰要到明天才开花。他想如果他从昏睡中
醒来,在这沼泽里,他可以通过植物分辨出是几月几号,误差不超过两天。红尾鸟四处飞翔;后面跟着优美的蜡嘴鸟,它那
鲜艳的猩红色“使冒失看它的人不得不揉眼睛”,它优美清脆的啼声被梭罗比做一只医好了沙哑喉咙的唐纳雀。不久他听到了
一种被他称为“夜鸣鸟”的啼声,他始终不知道那是什么鸟,他找了十二年,每次一看见,它就钻进一棵树或是矮丛中,再也
不见踪影;只有这种鸟白昼与夜间同样地歌唱。我告诉他要当心,一旦找到了它,把它记录下来,生命对他而言可能不再
有重要的事情了。他说:“你耗尽半生一直寻觅不到的东西,有一天却在饭桌上和它不期而遇。你寻找它就像一个梦,而一
找到它,你就成了它的俘虏。”
他对花卉和鸟儿的好奇心是发自心灵深处的,与大自然联系在一起——而他从来不试图去定义大自然的含义。他不会把他
的观察报告交给自然史学会。“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呢?把这记录与我脑子里的种种联系分离,对我而言,它就不再真实和有
价值:而他们不想要它的附属品。”他的观察力似乎显示出某种超常的感觉。他像是在用显微镜看,在用助听器听,他的记忆
力就是一台记录所见所闻的摄像机。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那事实在你心灵中产生的印象或影响。
在他心目中每一事物都光辉灿烂,代表着整体风秩序和美。他决定研究自然史是天性使然。他承认,自己有时感觉像一头猎犬
或黑豹,如果出生在印第安人中,他将会是一个凶猛的猎人。但是,受马萨诸塞州文化所限,他以植物学和鱼类学的温和形式
结束了这场游戏。他和动物的亲昵关系让人联想到托马斯·富勒关于养蜂家巴特勒的记录:“不是他告诉了蜜蜂一切,就是蜜
蜂告诉了他。”蛇盘在他的腿上;鱼右进他手里,由他捧出水面;他抓住土拨鼠的尾巴将它从洞里拽出来;他保护狐狸免遭人
捕杀。我们这位自然学家是绝对的慷慨,他没有什么秘密;他会带你到苍鹭出没的地方,甚至到他最为珍视的植物学湿地——
或许知道你绝不可能再找到它,但他愿意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