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己之需,善己之身《瓦尔登湖》
干活后回家的路上,雾气中闪烁延展的沙滩,阳光下发光的铁轨,云雀在风中歌唱。
斧子炳掉下来,我便砍下青绿的山核桃木做楔子砸进去,浸泡在水中涨开木头。一条蛇窜入水中,我便这样
呆呆地看着。4月1日那天清晨,雾很大,一只离群的孤雁咯咯乱叫,仿佛是雾的幽灵。
我就这样一连几天伐木。一边唱歌,一边把栋木砍削成6英寸见方。中午食用带来的面包黄油,午间坐在砍下
的松枝之间看用来包面包的报纸,手上带有松树的芳香。有时遇到漫步林中的人,便会聊起天来。
屋架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搭起来了。我买下了一个简陋木屋以利用它的木板,拆除钉子后,用小车一车车地运
到湖边,把木板摊在草上,让阳光把它们晒白。又在小山的南坡挖了一个地窖,四壁稍稍倾斜,没有砌石块。
终于,在一些熟人的帮助下,我在5月初把房子的框架立好。这些帮助于我是一个增进邻里关系的好机会,
而不是出于建房子的需要。
到了7月4日,木板一铺好,我就住了进去。打好烟囱地基之前,我一大早在露天的地上做饭,如若面包没烤
好时遇上了暴风雨,就用几块木板挡在火的上方,我坐在下面照看面包,这样度过了一些美好的时光。
那段时光是忙绿的,任何的零星纸片都给我带来了许多乐趣。
如果人用双手建造房屋,用简朴而正当的手段提供食物养活自己和家人,是不是诗歌会得到普遍的发展,
就像鸟儿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普遍都会欢唱一样?
我听过一些所谓建筑师,想将真理的本质放入建筑装饰之中。但事实上,这比浅薄的涉猎者不过好上一点而已。
他所考虑的仍然不是真正把屋里屋外建好,然后让装饰物听其自然,融为一体。
建筑的美,我认为是由内而外,出于居住者的需要和特性而生,出于某种下意识的真实感和崇高感。
冬天到来之前,我有了一所牢固的、木头顶的房子,有着阁楼、壁橱和一个小小的柴棚。除却木头和石头,
总共花费了28.125美元。
人很难遗世独立,就像很难从麦粒上分离麦麸,为此我感到遗憾,但我还是要痛痛快快地呼吸,尽情宣泄。
我不禁感慨,如果我们有更多的真知灼见,就不需要这么多的教育了。
学生们就应该更多地思考,不应是游戏人生或是仅仅研究人生,而应该自始至终认真地经历人生。
我知道最快的旅行者是步行的人。
因为人们花费大把时间挣够车费,却往往在其中失去了愉快的心情和旅行的愿望。
我在房子附近种了一些东西,豆子,土豆,玉米,豌豆,萝卜,松树和山核桃,
第一年收成不错,第二年更是颇丰。
两年之中,我体会到,如果一个人过俭朴的生活,只吃自己种的东西,只种自己吃的东西,
不用来做更高的物品交换,是完全足够的。如果人只考虑必需的东西,便会自由得多。
在两年之中,我共花费在房屋、农场、伙食和杂费等共计61.99美元,
而农产品和一些零工给我带来的收益是36.78,差额是25.22美元——这几乎是我的开始资金。
期间,我得到了闲暇、独立、健康和一所合心的房子。
事实上,人们获得必需的食物十分容易。但人类竟然到了经常挨饿的地步,这不是因为缺少必需品,
而是因为缺少奢侈品。当然,我只是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天气冷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烘烤面包,就像埃及人照顾他孵化中的鸡蛋。
我用布包着它们,以尽可能地保留这芳香。
一些人认为酵母是面包的灵魂,但我在试验中省去了它,面包也依然美好。面粉、糖浆、盐也同样没有那样必要,
这样一来,就食物而言,我可以避免一切的交易。
我的衣服是在一个农家织的。我的家具一部分是自己做的,村里的阁楼上也有一些我喜欢的椅子,
其余部分没花多少钱。人们在搬家时,总带上一车一车的家具。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不就是为了抛弃家具,
抛下皮壳,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吗?
如此将所有的东西套在身上,勉力前行,没有自由可言。今天的英国,不正像是一个带着大量行李的绅士吗?
莫克拉斯印第安人有庆祝“首批收获节”的风俗,会进行彻底的清理,然后禁食三天,宣布大赦。墨西哥人每52年也
会进行一次类似的净化活动。我几乎没有听到过比这更真诚的圣礼了。
在五年多的时间里,我完全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我发现,一年中工作6周就足够支付生活必需的开销。
我有很多的闲暇用以读书。
我试过办学校、做买卖作为谋生之道,发现并不自由、并不值当——因为我实在没有多少需求,根本不必把自己的
时间花费在挣得昂贵的物品上。
有些人很“勤劳”,好像为劳动而爱劳动,或许因为劳动可以防止他们惹更大的祸。这些不知道闲了以后做什么的人,
我的建议是加倍努力工作,一直干到能够养活自己,取得自由证书为止。
总之,信念和经验使我深信,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们过简朴明智的生活,养活自己不是个苦差事,而是个消遣。
我并不希望任何人采取我的生活方式,我希望每个人都非常谨慎地找到并追随自己的生活方式,
而不是他父亲或母亲或邻居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信念。
有的人或许认为我的想法有些自私,事实上,我相信在世界上有的地方,有着一种无比坚定的力量在保护着世界,
我自己没有做,但对于全身心终身行善的人,我会说,坚持下去,哪怕全世界不认同。
要确保给穷人以他最需要的帮助,尽管你的所做所为使他们远远落在了后面。
一两次的慈善很难真正改善穷人的处境,因为他们的穷来自于他的生活方式。
事实上我认为人们对慈善的评价太高,而正是我们的自私才造成了它的过高评价。
因此,我认为我们应当公道地对待所有的工作和生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无可,无不可。
每棵树都有自己相应的果实和时令,或是繁茂开花,或是枯萎凋谢,唯有柏树不受影响,永远繁茂,称之为”自由树“。